我和丁玲吓得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老子给女儿下跪,这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传说,长辈给小辈下跪,小辈会连腿都发软的。
我来不及去看丁玲的腿有没有发软,赶紧跑过去拉丁善本:“丁董,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丁善本却挣开我的手,眼眶里已经湿润起来。
“小许你放手,我必须要跪,我不光是给小玲跪,我还是在给秀娟跪,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良心的谴责,如果这一跪能补偿我的罪恶,我情愿跪一辈子。”
我听在耳朵里,手也慢慢松开,下意识的去看丁玲。
丁玲并没有腿软,但是惊愕、愤怒,各种复杂的表情在丁玲面容上交织在了一起,渐渐的,却又化成了一片冷漠。
她轻哼一声,头一扭,冷冷说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虽然姓丁,但是和你们丁家没有任何关系,你愿意就这么跪着我管不着。”
“丁玲……”丁玲冷漠的表情顿时让我怒从心头起,我低吼一声:“你疯了,现在是你亲生爸爸给你下跪,你不怕折寿吗?如果你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么对待你爸爸,她会怎么想,她会骂你不孝的。”
“不许你提我妈妈。”丁玲忽然嘶心喊了一声,冲上来指着丁善本对着我吼道,“他是我爸爸吗?他尽过当爸爸的责任吗?我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在哪里?我被人骂野孩子的时候他在哪里?我在美国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时候他在哪里。当我看到我妈妈在太平间的那都发白的尸体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丁善本,我告诉你,你就是磕头,你也要去我妈的坟上去磕。你欠我和妈妈的,你一辈子都还不完。”
我看着丁玲,如同看到一头受伤的豹子一样激怒,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丁善本已经是老泪纵横,说着说着身体一弯拿脑袋狠狠往地上砸去。
顿时水泥地咚咚作响,我都看着心疼,不是心疼我的水泥地,而是心疼丁善本的脑袋。
虽然丁玲嘴上很硬,但我仍然看到,当她听到这咚咚作响的声音时,面容渐渐灰白一片,她想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但那一声声的咚咚声,却又让她万分紧张。
“好了!你不要再磕了!”丁玲终于忍不住跺着脚怒喊了一声,冲了上去就拉丁善本,“你以为你磕了头就能补偿罪孽吗?不能!你就是磕破了脑袋,把地上磕个大洞也没用,我不原谅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说着说着,丁玲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一双拳头连连在丁善本肩头猛捶,哭声叫道:“小时候我看到其它孩子可以靠在爸爸的怀里时,我多希望有个爸爸,我多希望可以同时牵着爸爸和妈妈的手在其它孩子中间炫耀一番,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抱着其它女人,你在抱着你的儿子。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说到这里,丁玲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人……”丁善本任由丁玲撕打着,只是在嘴里喃喃说着这几句话。
丁玲打累了,也哭累了,瘫坐到了地上低声抽泣。
丁善本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珍珠项链,看着这条项链,丁善本缓缓说道:“这条项链,是我送给你妈妈的,当年她离开我的时候,将这条项链还给了我。这个……应该算是你妈妈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件遗物。”
丁玲布满泪痕的面容顿时死死盯在了他手里的那条项链上,一把夺了过来。
“你不配拥有我妈的遗物。”
丁善本凄笑着说:“我知道,所以我要把这条项链交还给你。”
说着,丁善本站了起来,轻抹去颊上的泪痕,说:“许浩,帮我照顾小玲。”
还没等我点头,他低头看到瘫坐在地的丁玲,低沉说道:“小玲,我不配得到你和你妈妈的原谅,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接受我亏欠了二十多年的父爱。”
见丁玲没有动弹,丁善本终于绝望的叹了口气,走出天台,随后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谁对谁错了。
看着丁玲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我也忍不住跟着心痛起来,把她轻轻扶起,说:“别哭了,你爸……不,是丁善本,他已经走了。”
“耗子……”丁玲美眸之中淡去的泪意又再次浮现,她倒在我怀里,靠在我的肩头微微哭泣,“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可是……为什么刚才看到他下跪磕头……我的心会像针扎过一样的疼……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父亲,血缘上的关系谁也改变不了。”我怜惜的拍了拍丁玲的肩头,轻声说,“就算你不原谅你的父亲,但亲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把仇恨放下吧,你太累了。”
“是呀……我太累了……”丁玲低低呓声,身体慢慢从我身上滑了下来。
我大吃一惊,伸手将丁玲抱住,紧张的叫道:“丁玲……丁玲……你怎么了……”
天台上月光朦胧,映在丁玲那挂着清泪的美丽容颜上,竟是这样的美丽。
看着她双眸微闭,充满了淡雅和恬静。我心里放宽了一些。
怕是丁玲哭了一下午,刚才嘶心裂肺的一通嚎哭,现在情绪一稳定,肯定是晕过去了。
我将丁玲抱回到她的房间里,给她盖上被子出了来。
燕子和小璐就守在门口,一看到我出来,燕子已经像苍蝇一样叮了过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想想既然这件事迟早要公开的,现在让别人知道和以后知道都没有什么分别,而且燕子和小璐知道了,起码也会帮着安慰几句。
我把丁玲的身世大致讲了一遍后,燕子和小璐的表情也变了起来。
不管是泼妇还是淑女,只要是女人,肯定都会有同情心的。
小璐转头看了看丁玲的房门,低声说:“丁姐好可怜……”
燕子却紧咬着牙,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刚才我还那么客气和他说话,早知道我就拿拖把把他给赶出去了。”
“话不能这么说,男人也是很辛苦的。”不知不觉我已经完全倒向了丁善本那一边,开始替他说起好话来。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燕子仍然坚守着这个理论,恨恨的坐下来,“看来我没有找男朋友是个很正确的选择。小璐,你以后也要把眼睛睁大点,他们这些男人都是些吃了吃了就跑的东西。”
我很纳闷燕子为什么对我们男人有这么大的成见,难道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燕子也被哪个风流男人欺骗过感情?
“小璐别听燕子的,男人之中当然有害群之马,就像女人中间也会有拉拉一样,凡事没有绝对的。”
小璐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却又忍不住问:“拉拉……是什么?”
“你问燕子。”
当小璐把期待的目光转向燕子时,燕子顿时跳了起来。
“王八蛋耗子,你敢拿我开涮!”
我嘿嘿一笑,说:“你哪只听到我说你坏话了,你是拉拉吗?”
“我是你奶奶!”燕子暴怒,随手抓起一个靠枕扔过来。
对燕子这种动不动就扔东西的坏习惯我早已经习以为常,躲过扔来的靠枕。
“好了好了,明天还要上班,大家都早点洗洗睡吧。”我咳了一声非常正经的说了一句。
“好,打住,不闹了。”燕子扔完东西就坐回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虽然怀疑燕子会使阴招,但我也不是很肯定,直到我走到门口时,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我没有防守好自己的身后。
听到身后一阵急风向我刮来,我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守动作,屁~股上已经中了一记我再熟悉不过的连环腿。
我惨叫一声,直飞而出,栽进了自己的门口。
然后随着一声得意的大笑,我身后的门重重的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