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泛起了一片灰白，从北边的天空，刮来一大片的乌云，刚才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现在已经被一片乌云裹在了里面。
看来待会儿是要下雨了。
苏雨开着警车，目不斜视，冷冷的注视着前面的道路，一路上，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她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了燕子家的楼下。
仰头望去，顶层的左右两边，就是我曾经住了大半年之久的家。
在这里，曾经有过太多的故事。
心中感慨无比，随着燕子上了楼去。
燕子的家还是一年前的摆设，唯一不同的是，家里好像比一年前干净了许多。
门口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拖鞋，沙发上的罩巾也是干干净净，窗前的餐桌上，居然还摆放着一个插着一支玫瑰花的花瓶。
我眼前一亮，终于和燕子说出了第一句话：“燕子，你请了钟点工？”
燕子神情有些恍惚，我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我自己收拾的。”
“你……收拾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以我对燕子的了解，她是一个养乌龟都能养死的大条女，从前一直和我们这帮男人混在一起，她也养成了不喜欢打扮，不喜欢收拾房间的不良习惯。
以前我曾经不只一次和燕子开玩笑讲过，你太不像个女人了，以后谁敢娶你。
然后，我会毫无例外的收到燕子狠摔过来的一个物体。
可现在，燕子居然还学会了收拾家，这个……也太让人意外了吧。
我怔怔的看着干净整洁的客厅，燕子低头拿过一双拖鞋，扔到我脚边，说：“换了拖鞋进来吧。”
还……换拖鞋？
我愣愣的看着燕子，这还哪里像以前那个大大咧咧，动不动就挥拳头的暴力女，这分明就是一个恬静娴淑的大家闺秀。
这让我太不适应了，浑身上下别扭无比。
“我说燕子，你能不能不装了，你不累吗？”
燕子面无表情的说：“你们的东西都在客房，我去给你找出来，你先坐，壶里有热水，要泡茶自己泡。”
说着，燕子抬步进了客房，一会儿，就听到里面翻东西的响声。
别扭……太别扭了……
我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本来以为燕子也就是打扫一下表面，鸡角旮旯一定还布满了灰尘，可是当我在桌子上的缝隙用手抹了一下后，居然手指头上还是那么干净。
我靠！见鬼了……燕子还真进化成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了。
在沙发上坐下来，转眼向客房看去。
客房的门没有关，燕子的背影在柜子里翻着衣服，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我心里忽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我忽然记起了那个和我斗嘴、和我吵闹、和我动不动就挥拳头的燕子。
那个我熟悉的燕子已经离我而去，而现在眼前这个好像林黛玉一样幽怨的小女人，我却是这么的陌生。
看着燕子的背影正在失神，不知什么时候燕子已经抱了一个用床单包着的大包袱出了来，把包袱放到茶几上，冷冷说：“就是这些东西了。”
我动了动嘴。
我很想道歉，对我那天的错误举动道歉，可是话到嗓子里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嗯……”憋了半天，才憋一个嗯字。
我抱起包袱，眼睛向燕子身上瞟了一眼。
燕子目光马上移到了别处，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晶莹。
我心里一绞，但鬼使神差的，我移动了脚步，慢慢向门口走去。
背后，我感觉到一股凌人的冷光扫在我背后。
当我的手触到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听到，我的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抽咽声。
我的脚步立刻停住，当我扭过身来后，却看见燕子的身子背向了我，秀美的肩膀，在慢慢抽动着。
我搭在门把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我忽然发现我一直以来为自己的辩护都在那一声抽泣声出中土崩瓦解。
我一直认为，那天本不该发生的“事故”，其主要责任，在于燕子。是燕子喝醉了酒而XX了我。但当我现在看到那轻轻颤动的背影，我忽然心中狠狠的颤了一下。
许浩，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一个女孩儿，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放弃了自己的一切，陪你一起来到天海，陪你开心，陪你苦恼。
我咬了咬牙，迟疑了一会儿，最终折了回来。
“燕子……”我轻叫了一声。
燕子微颤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了一下，她匆忙之间手在脸上抹了几下，扭过头来，冷声说：“你怎么还没走？”
我看到她眼睛里红红的，面颊上还挂着几滴没有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珠。
我心更纠结了，冲口问：“那你哭什么？”
燕子银牙一咬，瞪着我说：“我哭管你屁事，没事赶紧滚！”
很意外，我竟然没发火，甚至连一点火苗都没有，倒是有一点伤感。
我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说：“燕子，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谈你个大头鬼！”燕子贤惠了一整天，大概是已经憋不住了，本性立刻回归，“许浩，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我……”
我了半天，燕子情绪越来越激动，转头就抓起沙发上的一个靠枕，恶狠狠的向我砸来。
我没有闪，任由燕子一下一下的狠打在我头上，肩上……
当然，如果燕子拿的是那次那把刀，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夺门而逃。
一直打了三四分钟，靠枕里面的羽绒都飞了出来，散的满屋子乱飞。
飞的是羽绒，更飞的是我的心。
满天羽毛之中，我看到燕子那俏美的面容上，眼泪如散落的珍珠一样大滴滴的从眼眶里飞出。那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燕子终于打不动了，她忽然扔到了靠枕，扑到我怀里，呜咽的泣声顿时转化成了震天的哭声。
“耗子……你这个王八蛋……半个月了，你竟然不给我打一个电话……我……真的让你这么讨厌吗？”燕子大哭着，我的脖子已经湿成一片，抱着我脖子的手在我背后死命的捶着。
燕子是练过武的，她这拳头可是比苏雨那小粉拳更加致命。
我五脏六腑都快被捶了出来，就差没吐出一口鲜血。
最要命的是，燕子从来没靠得我这么近过，虽然隔着衣服，那两团柔软挤在我的胸前，不断的摩擦挤压。
痛……还不快乐。
我忍着，我只能忍。
因为燕子的手越重，我越是对燕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愧疚，这种心理，一直持续了十分钟。
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当燕子的手在我后背停住，我才发现我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两只拳头不知什么时候捏得青筋暴跳。
燕子的哭泣声越来越小，不知是汗，还是燕子的泪，我的后背湿出了一大片。
很大一片。
又过了许久，燕子泣声才完全停了下来，但她却没有离开我的胸膛，就这么静静的搂着我的脖子，一句话也不说，我甚至怀疑……她在我怀抱里睡着了。
我也不敢吭声，任由燕了抱着……
看看墙上的挂钟，从燕子拿靠枕打来的那个时候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我被当做沙包被燕子狂扁了半个小时。
腿有点酸，后背还有痛，身上还有些热。
我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了一声：“燕子……麻烦你可不可以放开我……”
“给我闭嘴！”燕子忽然利声说了一句，然后，声音马上又变得软绵绵的，“让我再抱一会儿，我……我怕再过几天，我就再也抱不住了……”
“哪有这么严重，就算你回玉峰，我还会经常回去的。我们还可以……啊！”
我大叫一声，脖子上一痛，燕子竟然在我脖子上狠咬了一口。
“耗子，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吗？”
“是……不是，那个……其实……”我没话说了。
“耗子……”燕子柔声说着，抱得我更紧，“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这个……我……”
“别说了……”燕子忽然止住我的话音，“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哥们儿，当成兄弟，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整天给你斗嘴，一天到晚和你吵，和你闹的男人婆，你是不会喜欢我的。”
声音阴郁，充满了哀怨的味道。
“其实燕子。”我叹了口气说，“我和你，从有了记忆的时候就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男女关系，你是知道的，就是不说我和你的关系，就说我们两家的关系，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你不要说我们他们。”燕子忽然声音呜咽，轻声说道，“耗子，我只是想要你一个回答，也好让我彻底死心。”
为什么非要让我亲口说出来呢？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燕子，这个答案，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你觉得如果突然之间转化成另外一种关系，我适应不过来，你也同样不会适应。”
燕子说话，半了半晌，我才听到她近乎用气息在说：“如果……你是我孩子的爸爸，这个关系，会不会让你适应……”
“嗯？我什么时候成能你孩子的……”我疑惑的刚说出了半句话，忽然嘴巴僵住了。
忽然，窗外一道电光闪过，一声炸雷，响彻了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