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白正在从被小姑娘碰到的地方开始破碎消散，他好像是懵了一样，转过来头缓缓地看着我“我曾经答应过一个小姑娘。”
“是的，”你答应过一个小姑娘要证明她没有说谎，我内心最后一点防线终于崩溃，轻轻地说道。
“她那天给了你一瓶酒，”我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啤酒罐。“里面是最便宜的那种黄酒，做菜用的，”我轻轻地挤压手中的啤酒罐，看着它变形，“就是那种塑料瓶子。”我的手指轻轻地擦过印满了奇怪的文字的瓶身，“一个很廉价的矿泉水瓶子。”
“是你？”我看到他的眼睛大了。
“是的，”我又重复了一遍，“十年了，我早就长大了。”
12
“故人西辞黄鹤楼，”我大声地背诵着，“然后....”我懊悔地拍打着我的头，没错我又忘记下一句是什么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树上一个声音，悠悠地传了下来，把我吓得半死。
“你是谁？”我带着哭腔问到，“是谁在树上？”
白烟袅袅，飘到树下化成了一个人影。
“哥哥你真好看。”我伸着手就想摸他的脸。
“小孩！”他大惊失色，抽身跳开，“不许碰到我。”他远远地对我皱着眉头。
“哥哥你好厉害。”我对着他说，“哥哥会背诗。”
“那当然，”他得意地挑起来眉毛，“因为这是我写的。”
“不可能，”我声音远远地盖过了他，“这个人叫李白，他早就死了。”我正色道。
“唔....”我看到他为难的抓了抓头发，“那我不能叫李白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好奇了。
“我没有名字。”他静静地和我对视。
“那你就叫小白吧。”
12
这一年我多大来着？小学三年级，寄宿到姥姥家上小半个学期。
全班没有人和我玩，都带着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我。
因为我是全班最笨的一个小孩，笨到让人忍无可忍，和别人说一遍的话我要听三遍以上，五遍以上才知道说的是什么，我作为全班乃至全校最笨的一个孩子，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这个好像是一种病，一种会传染的愚蠢的病。
其实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是多么地热爱另一个只存在我的想象中的世界，我每天清醒的时候就去那里遨游，那里是我的快乐王国。
“有另一个世界，”我在上课的时候悄悄地戳了戳我的同桌，“一个很美的世界。”我的同桌正在背书。
“老师她打扰我背书。”我的同桌毫不犹豫地举起来自己的手向老师告状，我被请到了教室的最后面。
“把昨天学的诗给我背诵一下。”老师面无表情，手里拿着厚厚的学习讲义。
“我....我不会。”我低下来头承受着那本书在我头顶上的重重一击。
“故人西辞黄鹤楼，”我在下课的时候带着一路的哭腔背诵这首诗，迎来了一圈周围的质疑的目光。
“这孩子脑子不好。”我听到旁边的人们的窃窃私语，其实他们不用特地装出来一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因为这个小村庄只有这么大，张家长，李家短什么都是公开的事情。
我并不想回到那个所谓的别人家，而是在山上的老树上背诵这首诗，我已经背了整整两个小时，却也只会这一句。
然后我就遇到了小白，小白耐心地和我在这里背书背到天黑。
“我是会成为神仙的，”他认真的告诉我，“只不过现在的我太脆弱了，凡人不能碰到我。”他又向后面退了几步。
“嗯，”我认认真真的点头，突然又问到，“你是什么神仙？”
“我不知道，”他无奈地又抓了抓头发，“有什么神仙啊？”
“酒仙？”我突然想起来了，李白除了诗仙就是酒仙了。
“那好，”小白兴奋极了，伸手变出来了一把剑和一个酒壶，就是按照我的语文课本上的据说是李白的水墨画的那幅画变出来的。
我每天都去找小白玩，他也是我在这里唯一一个一起玩耍的人。
小白在和我一起的时候，总是装作酒仙的样子，不停地往口中灌着液体。
“你喝的是什么？”我终于好奇了。
“酒吧，”小白把他的酒葫芦远远地向我扔过来，“我自己变得。”
我轻轻地珉了一口，“是水吧，”我又喝了一大口确认了。
“水？”小白也是略微地吃惊，“可能我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吧。”
“那我明天给你带酒，”我想起来厨房里那油污兮兮的瓶子，里面是去腥味的黄酒，“我明天给你带酒喝。”
我第二天偷偷地给小白带来了家里的廉价的料酒，用的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矿泉水瓶，我刷了十几遍。
“这就是酒吗？”小白陶醉地闻着。
“是的，”我也是激动的两眼发光，“这就是酒。”我献宝一样。
“我明天能不能带着同学一起来看你？”我怯生生地提出来这样一个请求，“我想告诉他们我没有说谎。”我想起来在学校我告诉别人我认识酒仙后的大家的尖锐的笑声。
“好的没问题。”小白正在学着书上的李白那样豪迈地喝酒，一口又一口。
“家里的料酒怎么一点都没有了？”姥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大家。我只是埋下头不说话，因为只有我知道是我全部倒给了小白喝，鱼很腥，我也一口都没有碰。
第二天的傍晚，我带着十来名同班同学一起浩浩荡荡地去拜访小白，没有人影，只有着孤零零的一棵树。
“就知道你是在骗我们。”为首的女孩子鄙夷地看着我，一张肥的流油的脸上只有鼻子挣扎着探出来头，老鼠眼似笑非笑地地斜着我，转过了肥胖的身子的她就是一头肥硕的北极熊。
“不是的！”我突然哭了起来，伸手就去抱着那棵树，“小白你出来啊，”我发了疯一样地锤着树，“我没有骗他们你出来啊！”
四处很安静，只有我这个傻子一样是疯了一样的哭喊。
那一次几个同龄人上阵也没有撤来我。
那天我被连夜接走，说法奇奇怪怪，有的说是被鬼上身了，有的说本来就是脑子不好所以发疯也正常。
然后我只记得那天，我没有喊出来小白，他消失的就好像是一个梦。
13
“我没有骗你，”小白的脸上都是泪水，“我那天睡了整整三天，”小白脸上的表情一如我那天绝望的我，“对不起。”他破碎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知道了，”我轻轻地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小白最后化成一缕烟消失在我的指尖。
当我抱着这个走丢的孩子重新跨过那道表明两界的大门时，外面的人烟沸腾，一如十年前大家来寻找那个失心疯的我。
“我就知道你没有骗我，”我轻轻地擦着我的眼角，“不过我找你找的太晚了。”我喃喃自语不顾对面一脸惊讶的妈妈。
14
那一天古树轰然倒下，带着硕大的根和不少的泥土被运到了城市的某个公园，据说不到一个星期就变成了朽木。
那一天有个女孩子，把一矿泉水瓶的棕褐色液体缓缓倒入那棵大树被刨走后留下来的大坑里，看起来像是料酒，那种很廉价的都是勾兑的东西。
“不要浪费，女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