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月，是一年之内最热的月份。
然而，士兵们每天的训练没有少，汗水浸湿上衣，令换洗次数越来越频繁。
晚上军营开餐之时，几名骑手从扬州而来，带着幕府告示。骑手们告诉了我，军饷已经在仓库清点，并于明日装载上船。并且，通知军营处需要尽量储备军粮，至少能支撑一月之久。
我得知后，让亲卫队去传令各个百夫长，于明日前往大厅召开议事。百夫长们先行核算兵员名册，除了要重新整理一遍士兵，并商讨军粮准备事宜。
准备至少一个月的军粮，莫非要出征吗？那么战场，又是要到哪里去呢？
当我跟监军侯方域小论，我觉得会沿河北上，可是侯方域却告之我，江北四镇也不太平。等论完，时辰已到子时。最后也只是论出战机变化多端，还是等待军令吧。
中夜的气息，炎炎酷暑，而我头皮发麻，思绪杂乱。高温令我不得入眠，在床上年转辗反侧。干脆起身穿衣，去马厩给听雨喂了两块豆饼，骑着它巡视军营周边，偶尔遇见其他值守的士兵们。
蝉鸣连接不断，青蛙叫起一片。
这些蝉蛙鸣叫，杂乱无章，可是却会持续整个午夜啊。
…….
第二天。
在校场点名结束后，众多百夫长们都到大厅内，入座到长桌的两侧，侯方域带数名随从，也在一旁做笔录。
掌旗官站立于一旁，在向众人通告士兵等级。
“在一个月前，军营审核士兵，一级兵仅寥寥。二级兵一百余名，三级兵三百余人，四级兵一千二百余人。”
“至今，晋级士兵七百名。”
“一级兵没有变化。二级兵有二百余，三级兵有八百余人，四级兵有六百余。”
我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成绩还不错。感到了心情有点澎湃激动，我重重地拍下木桌，对众多百夫长们大呼：“由弱为强，化游民为悍卒，化散兵作精魄，全依靠众多百夫长们的努力。”
说完这句，我又站了起来，对众人拱手行礼，躬身再喊：“本人袁思焕，谢过诸位。”
众多百夫长们又与我互相行礼，作揖道谢。
士兵等级审核完成。
接下来，是汇报军营财务。
侯方域站在一侧，正通告军营内的银钱销算。
“军营的存银告急。”
“近来开销，主要是采购装备，战马，用具。另计上一次试炼发赏银，给焉有扬队伍发了五六十两胜利赏银，给另一支队伍也有犒劳二三十两银子。龙赵作乱，再加上给死亡士兵的烧埋银，五名兵卒，每人二十两，共一百两银子。”
“如今，营中库存，已经不足一百两。”
听到这些话后，我感觉得到在场众人的情绪，似乎都有点低落。
确实，缺乏银子是个问题。
我对大家说：“无妨，不必担忧。幕府已经告明，很快就会有新一批的银钱抵达军营。再不济的话，我用千夫长身份，到户部可以求个几千，几百还是可以的。”
稍微地坐直端正一下，我敲了几下桌子，又道：“现在，先来讨论一下讨论军粮筹备。诸位应该得到通传，我们至少需要准备一个月的军粮，以应付出征。”
我环视了众人一圈，才接着出问。
“出征路上，我们会用到哪些军粮？”
大家互相望了望，最后许多人都望向了掌旗官。掌旗官似乎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地就反应过来，起身而出来回答我。
我看着这一幕，觉得有点好奇。嗯.....难道他们早就私下讨论过，想让掌旗官来说话吗？
我点了头，让掌旗官开始。掌旗官似乎对此颇有心得，前来出言。
“行军之中，以筹集面饼最多，作为主要粮食。加上菜酱，肉酱，作为配属食品，补充营养。”
“若有闲置空位，再预备一些茶叶草药，并带上一些大米。扎营之后，若能收集清水和柴木，就能用草药来熬煮汤水，消解口渴。也可以蒸熟米饭，以供士兵饭食。”
“蔬果之类保存不易，可以在行军路上就地采买。”
掌旗官说完了。
我嗯了一声。这么看来，军粮主要是面饼，肉酱，大米，茶叶这些。
我对掌旗官，又继续出问。
“不错。出征之前，要如何在扬州准备军粮呢？”
掌旗官听到后，继续对我回语。
“出征之前要准备的食材，有小麦，大米，肉类和佐料。米麦和佐料主要靠大运河市集上采购。猪羊之类，可以在村镇处采买。筹备食材之后，则交由军营的厨手所烹制。”
我点了点头，觉得掌旗官对军粮的了解不错，让他坐下了。继而转头，到随从队的方向，我对他们发问：“如今扬州府大运河的市场价格，是如何呢？”
在场的随从数人里，赞画和侯方域互相点了下头，由赞画起身出语。
“一千张面饼，用一石的麦子，加一石杂粮，折合大约二两银子。将面粉加水裹成团，糅杂起来混合，在炉灶上蒸煮，或者火烤，总共可以制作一千张面饼。”
“一千张面饼，可以供一个人三个月以上的食用。如果分给两个人的话，可以食用一个半月以上。若是一个月，则能提供给三个人食用。”
“炉灶的柴薪，这些炭火费用亦需另计。制作一万余张饼，麦粮二十余两银，大约要二两银子来被作为燃料的费用。”
众人听完了面饼价格。
我在心里思考着，这次出击筹备到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个月应该也差不多够了。若是沿着大运河北上，等到了齐鲁，我们可以进入当地的城池，得到来自仓库的补给，或者再就地向乡村征集军需补给。
默默地算了一下，加起来就是接近七十万张的面饼。
我在首座上，对众人说：“我们军营的士兵有一千六余人，然而再加上随从队，以及一路上的征集辎重仆役。我们筹备主粮，应该算作二千余人一个月。”
“如此一来，要有七十万张面饼，则需要一千五百余两银子。”
我朝着侯方域那面，再问：“随从队内哪一位，是负责平日军营厨房的烹饪，总管一日三餐的？”
侯方域望向身边一人，示意了一下。这一个人起身，上前出言。
“在下是辎重队的队长，平日里组织厨手，筹备食材，制作米饭菜肴，分配饭食，整理厨房，是在下所负责。”
我望了一下他，发现这名辎重队长可能才二十余岁，和侯方域的年纪差不多嘛。
我对年轻的辎重队长询问。
“制作七十万张面饼，需要多长时间？”
说完，这名辎重队队长低头，算了一下。得出了答案后，抬头说道：“有炉灶的话，一人一天，可以制作一二百张。如果是一千人一起蒸煮烤制，那么大概几天，也就结束了。”
我听完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据我所知，军营内可没一千名厨手，这恐怕要从乡村招募一大帮仆役，才能够凑够。
我的身体倾过去，对他出问。
“买了麦粮后，你如何赶制面饼？”
这名辎重队长好像已经有了筹算，对我回语。
“军营可以在这附近，尽量多找一些村镇，凑齐一千人来帮忙。让他们提早搭好炉灶，并且准备好炭火柴薪。我们把麦子杂粮送到这些村镇，再把制作好的面饼运到军营。”
“等到了麦子杂粮一到，立刻发下去，让他们当场烤好。一张饼，就给两文钱，有多少收多少。”
“我们可以日夜不断地蒸烤，派两艘船，昼夜不停，巡回游荡在村镇之间。等到面饼在村镇堆积够多，超过二三十石以上了，就开始运回军营。”
说完后，我感到有点开心，看来这名辎重队长的勤务能力，也是不错。我发出笑声，对他说：“好，那么拜托你了。”
在座的众人都轻微地点头，看来对这名辎重队长的能力稍微认可了。
…..
我又继续问。
“不错。那么补充营养的肉酱，要如何凑足呢？”
这名辎重队长上前，则继续回语：
“至于肉酱的肉类食材，有猪肉，羊肉，还有鱼肉。调料肉食，有腌制和熏制为主，再打入酱料里，配置各式佐料，混合大盐加醋加糖，下重油。”
“从酒楼采购实在不合算。我们可以请一批厨手，作为专职调理酱料。在大运河上可以采购猪样，鱼肉之类则就近村镇采购。”
“全营士兵。估计每天需要一头猪，或者一头羊，一头猪羊割肉有数十斤，一头计价是五六两银子。三十余头猪羊，需要一百多两，食材加制作耗费，接近二百两银子。”
“除了猪羊，另外我们的主要菜肴，每天还有大量的鱼肉，使用量比猪羊肉更多。”
我听到鱼肉，回想了一下。
记得翻看军营食材记录，每日鱼肉需要高达八百斤，军营内的士兵们除了猪羊，吃得最多的就是鱼肉了。扬州周围的水洲甚多，水鱼一项，更加适合从乡村之间采买。
我在首座上，继续说道。
“我记得若要买鱼，从渔夫手里买，在以往只需要五文，就可以一斤的河鱼。现在要七八文钱左右，才能买到一斤。而还没算运费，想要引起各地渔夫撑船到达军营，要把价格再提高二文，那就是十文钱一斤河鱼吧。”
辎重队长回复言：“是这样的。鱼类这方面，去向周边几个村镇布告，张贴文案，并传告采购事宜。每天收购水鱼，收到满足数额为止。主要是草鱼，还有一些鲫鱼，以及鲤鱼。且每条必须要两斤以上，再行收购。”
辎重队长说完后，作揖行礼，就坐下了。
之后，随从队内又算了一阵，由侯方域接着出语。
“千夫长，我们计算以完毕。一天鱼肉要花八两银子以上，一个月的鱼酱食材，要二百余两银子。加上猪羊，肉类食材所支出合计四百余。加上佐料和工钱，肉酱支出达五百两银子。至于面饼则需一千五百余。”
“军粮的这两项，需要二千两银子以上。”
“这些和起来，我们的主粮和营养粮食就准备好了。”
“至于剩下的茶叶草药，可以在城内医药铺子采购一些。出征以后，沿途可以再就地采购蔬果茶草，用银钱在当地向居民或者商铺购买。”
“只是这些蔬果采买，还要准备更多银钱，可能要数百两。”
等侯方域说完，我又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我也觉得差不多了吧。
只是有一人大喝一下。
无名这时候突然坐直了，对着众人大喊一句，高呼：“那骑兵的马呢！人吃饭，马匹也要吃草啊。不，是吃豆料啊！”
我被无名一提醒，终于记起来军营内的一百匹马骡。
我想了想，于是又说：“还有啊辎重队长，别忘了我们的马骡，去采购草药的同时，记得也采购一些马匹食用的豆饼。至于干草，我们也可以就近向村镇采购。”
接下来，在大厅们我们又讨论了更多的细节，人马合共军粮开销，需要三千两银子以上。同时，抽调了几支百人队协助转运军粮。并且我点名了赞画，让他负责到近处村镇，去张贴文榜公告，并且带领船队运送。
我突然想到，如果郑大木还在的话，或者可以让他买一堆军粮啊，他提供军需品的时候，还是挺可靠的。
随后，我摇了摇头，没再想了。
议事结束，分派完任务后，就各自散去。
……
当天下午，一批船队装载着银两，到达了军营外的小河停泊口处。
一名亲兵前来对我汇报。听到后，我先是让几名亲兵通知监军，并且从校场上带走几名百夫长，集合士兵，亲自带领队伍到停泊口处，巡逻警戒。
而河流边，这支船队靠岸了。许多搬工一起用力，卸载了十个大木箱，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两。而监纪官也带领随从，在逐个木箱清点，一共有三万两白银。
当停泊口处的人群，正在清点和搬运的时候，我巡逻时居然遇见了乐手。
乐手坐在了河边，且居然正在绘画....
我靠过去，看着这副绘画。
在画里面，有一片平地上，行走一支军队，摆出了一个队形。这个队形里面，有大批的士兵手执长枪，长枪端向高空，整齐地摆成一个严密的正方形，士兵们的身上穿着盔甲。
这些长枪如林，阵形非常严密整齐。
至于士兵们的盔甲有点奇怪，只有包裹着上半身，下半身是普通的布裙，而且没有臂铠，脖颈护甲这些也省略掉。
我看着乐手还正在画画，感到了一丝惊讶，对他问：“想不到啊李玄玉，原来你还会作画？我记得这种技巧，是澳门新发展的工笔画技巧啊，你画的这个，是欧罗巴诸国的战争场景吗？”
乐手听到我的话后，反应过来。
他对我稍微躬身，算是行礼了。然后一边用画笔醮着墨水，一边在缓缓地对我说：“是的，千夫长。欧罗巴诸国战争频繁，大小诸侯割据，雇佣军众多，我画的是一支雇佣军，行走在欧罗巴的陆地上。”
我对乐手问：“那里的的士兵，所身穿盔甲和你画里面，是一样吗？”
乐手正在执工笔，描出一面大纛旗帜，对我回答：“是呀，千夫长。根据澳门的军官所讲，这是欧罗巴诸国士兵的普遍状况。为了用最少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制作，生产最多的盔甲，所以在设计上减少了许多面积。”
略加思索后，我低语轻声：“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我想了一阵，又说：“我可以写一副建言书，交给军门。按照这个思路修改盔甲，减少防御面积，降低造工耗料，减少工时。原本是打造三千副绵甲的材料，按照这样，可打造上万副。”
乐手正在描绘几条线，微笑一下，对我语：“这也能是一件好事。盔甲利器，更容易普及到幕府标营里面。只不过，还是尽早提议修改盔甲吧，毕竟一件盔甲重新组合起来，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我在在构想着，原本的整副绵甲，可以减去腰部以下，并取消臂凯。下身和手臂则改用锁链甲代替，也能作防御。
乐手绘画得更加详细了，又添加了单独的兵卒，或者一小队方阵。身边摆着几幅画卷，正在风干。
我对乐手说：“李玄玉，我拿一幅画，不打扰你了呀。”随后我就拿走了一副风干的画，策马回到停泊口处，转送银两到军营内。
士兵们押运十个大木箱，沿着小路，送入了军营的仓库
看着这些装满白银的大木箱，我的心里只是在暗暗感慨.....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筹措军粮，并且就算出征，也能够下拨安家费了。
我又派遣亲卫队兵卒，去传令军粮的主责官们，尽快行动。
银两入仓库后，就是记账入册，然后各个主责官领取经费，记录支出。
接下来的时日，许多随从们都频繁出入军营，还有众多队长带着士兵们，转运大量的军粮进入军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