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是燕都神京的门户。
大地之上,视野开阔,展露一块块整齐的方形农田,紧密排列,形成广袤的田野,遍布整个平原。
郊外道路平坦,宽衢笔直,四通八达,衔接村庄城镇。
城市侧畔,大运河缓缓地流淌,经过一片码头港口,在此联系齐鲁和燕都。
匈奴的军队驻扎德州,修筑营寨,负责扼守咽喉要害,拱卫匈奴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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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水畔。
滨州城外。
一支队伍乘搭渔舟小艇,渡过济水河。
队伍规模有数千人,全都头戴白色网巾,人群中央树立一面大纛,彩绘出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他们沿着陆地的驿站道路行进,在靠近一处村庄后,这支队伍驻留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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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
两名首脑头领在交谈着,谋划策略。
金应得上前,垂头丧气,软绵绵地说:“哎,父兄的大仇未报,我却遁走数次了。如今的希望,也只有寄望于强悍的八旗军和棱堡了。”
王聪儿上前,语气柔和,蕴涵坚定,出言。
“这群流寇和穿越者实在无能!居然输得那么快。还好我们提前跑路,还聚拢一大帮壮丁专家,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我们还能打赢,还能有战机。这次投靠了铜马,又跟穿越者交战并败之,趁着大胜之风扩充队伍。”
“许多人都愿意跟随我们,或信仰白莲,抑或改姓金氏,已达三千丁壮。”
“而且,我们还假意投降穿越者,待进入穿越者的棱堡,再临阵反水,战果丰硕。掳掠到许多的棱堡工匠队伍,高达一千多名工匠。”
金应得上前,冷冷地笑了,回应说。
“只是可惜,最后这一营流寇也屈服了。我们只能脱离流寇,自己继续往北走。”
“如今,我们的队伍虽然更大了,但是军资匮乏,必须要加以补充。”
“沿着驿道,很快就抵达禹城、德州。我们可以投靠八旗军,然后在那里补给军资,恢复队伍的战力。”
在交谈过后,这名男性首脑恢复些许气息,脸上终于再现信心。
次日清晨,休息结束。
队员们簇拥白莲花旗帜,继续前进。
直到有巡逻哨骑出现,阻挡了这支队伍。
一名骑兵将领上前,操着辽东腔调的汉语,大喝:“站住!这里是燕都皇朝的地盘,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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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城。
官府衙门。
数人在大堂内进行一场交谈。
一名中年人上前,身披深蓝官袍,头戴尖顶的红毛官帽。
“我是这里守军的统帅,王鳌永,官职至齐鲁巡抚。”
“你就是金应得?听说你投靠了好几家流寇,结果他们都败亡了。”
“如今你走投无路,居然还敢来投靠我?你是想要让我也败亡收场吗?”
王聪儿上前,穿着漂亮的刺绣白衣,恭谨地施礼,说道。
“尊敬的巡抚,此言差矣。”
“流寇本来就是孱弱无能,被荡平实乃情理之中。吾等不是随之泯灭消亡,反倒在败亡后越发壮大,正是靠着坚韧之能。”
“战败有什么好畏惧的呢?只要可以重整旗鼓,我们就不会轻言失败。”
王鳌永上前,呵笑一下,出问:“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们呢?能给我什么利益好处?伶牙俐齿的东西,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金应得上前,镇定自若,从容地回答。
“鄙人不佞,只是队伍能贡献手雷五千包,每包装火药五斤。”
“还有一支专业的工匠队,是专门从登莱穿越者处所虏掠而来,擅长修筑坚固的棱堡。”
“不佞的麾下,还有三千余兵卒,可以为燕都的皇朝出一分力气。”
王鳌永上前,开心地笑了。他露出两排牙齿,红肿又带有血丝,说道。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明明屡屡败仗却还能一直扩军,简直阴险又无耻。但是,我可以接纳你们。”
“只要,你交出兵权。”
“还有,把这名白莲圣女留下来。”
金应得上前,面色愠怒,愤然回语。
“呸!”
“哼!至于你要兵权吗?”
“队伍里面,一半的人是金氏子弟,还有一半的人是白莲教徒。给你,你敢要吗!”
“你没有资格接纳,我要去德州,面见匈人的将领。”
王鳌永笑了,道:“好,那就去见石廷柱。”
说完后,金应得立刻牵着王聪儿的手,拉着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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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
王鳌永、金应得,两人合成一支队伍出城,往北沿路途径七里香驿铺、平原城、桃花源驿站、安德水陆驿站,终于抵达德州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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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
老虎仓。
这是一片庞大的仓库群,内部贮存军械、被服、米粮、饷银,堆积如山。
十二座军营伫立拱卫,防御周边。阵地营寨上枪炮密集林立,塔楼上的大纛猎猎作响,蟠龙旗帜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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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
一名将军全副武装,穿戴纯白绵甲,脸庞肤色极黑,脑后留下一条小辫子,像老鼠的小尾巴。
他召集属下校尉们,正在面见来客,并与之谈判。
王聪儿上前,用生硬的匈人话语,出言。
“我,是一名卑微的奴仆,有一个礼物,是棱堡工匠,愿意奉献给燕都皇朝。”
“修建棱堡,能用一千把鸟铳,就抵抗一万人的进攻,强过以往城堡五倍以上。”
“主要在在城墙的边线,再加装突出的角城,还包括炮台、土堤。能阻碍敌方的枪炮射角,炮弹不能打到我们的士兵。利用突出角炮台,还有利于我军的枪炮,射界开阔,增大输出伤害。”
“修建简易,在禹城、德州就地募集钱粮,预计二月之内可改建修成棱堡。”
“还有一支队伍,三千多士兵,恭候调遣。”
石廷柱上前,抱拳应对,用流畅的汉语,回道。
“吾乃八旗军的将领,隶属正白旗,名为石廷柱。”
“我同意接纳尔等。”
“会赐给尔等一营编制,番号赑屃。”
“金应得统帅本部营兵,依然担任总兵,王聪儿担任副将。”
“赑屃营驻地禹城,专责保护工匠,并协助修筑禹城、德州两座棱堡。”
王鳌永上前,面露惊讶,出言:“碧玺?总戎,为何把这群投顺的人叫成玉玺?”
石廷柱上前,哈笑一下,出语。
“赑屃,乃龙生九子之一。”
“本事作乱妖魔,后改邪归正,为大禹治水立下汗马功劳。”
“如今,正要尔等效劳皇朝开国,扫平南方。”
“只要尔等汉人英勇戮力,必有嘉奖。甚至是按照皇朝的三顺王旧例,给予封王赐土,未尝不可。而汝等子孙后世,也必将延续富贵荣华。”
金应得上前,跪行军礼,讲汉语,道:“皇朝滴水之恩,吾等必将用涌泉之力报效。”
石廷柱上前,又继续道。
“八旗兵,大多在征战绞杀各地匪寇,止有三千士兵镇守德州。”
“本来摄政王已经下令,要我前去攻打秦川的流寇。只是南朝攻伐日炽,让我不得不驻留下来。”
“不过所幸,消灭流寇的好消息传来了,我朝不日会大获全胜,肃清西面的敌人。”
“皇朝的大将军,多铎。他已经攻陷了秦川的潼关,打开门户关隘,朝流寇的首都长驱直入,李永昌即将败亡。”
“等解决完秦川的流寇,我朝就能调遣更多军队到南方,来协助吾等进攻掠地。”
“破敌奏功,亦不远矣。”
王鳌永看完这一切,微叹口气,随即走上前,信心满满地出言。
“我们的兵力充足。”
“光是临近府县,一系列收拢而来的附庸兵卒,有七千以上,已经各编营制,各设汛地。全部都是由辽人担任将官,正在加以训练。”
“主要的将领,都是夏成德、柯永盛、陈锦。”
“加上这一营赑屃附庸,有三千兵卒。”
“合计一万余名附庸军,等候总戎的军令。并力八旗菁英,在齐鲁一地完全无惧南朝兵锋。”
一名辽人校尉上前,道:“将军,附近有一名明室宗亲,是王爷贵族,在此称济王云云。要怎么处理?斩草除根吧,我看上那个王爷的女儿小姐了。”
这一句引起众人反应,发出一阵得意大笑,哈哈此起彼伏。
石廷柱上前,再对众人发令。
“所有人!管好你们。”
“摄政王有令,治理天下则应当收复人心。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肆意滥杀抢夺了。”
“依王之令,即使是朱家的王爷贵族,但是只要归顺皇朝,就会保留爵位,送往燕都,继续给予恩养俸禄。”
“无论贵族平民,尔等勿要多加侮辱。”
一群部属上前,用八旗语回喏遵令。
“嗯那——!”
很快,王聪儿、金应得一起退下,返回自己的军营驻地。待他们的队伍补给完成后,旋即离开德州,去往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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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城。
桃花源驿站。
两人率领队伍回程禹城,在路途中入住这所驿馆夜宿。
金应得上前,大喊:“我们就在这里!在这里击败幕府!在这里斩杀袁思焕!”
紧接着,他一拳捶撞在桌子上,打翻了一套茶杯碗筷。
金应得全身饱含着怒气,喘息数次后,又继续道。
“可是我们太弱了!”
“我们没有地盘,没有乡镇,没有城市,没有属民,亦没有税收钱粮,就像一个人失去了一切器官和血管。”
“我们的军队则更加少,无论南朝北朝都打不过,肢体孱弱得烂泥一般。”
“这些都不足以支撑我的意志念想。”
王聪儿上前,语气温如清风,浅吟:“我们必须要有信心,圣母会帮助我们的呀。我也会帮助你呀。”
金应得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我有信心,却不够用呀。至于你连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可能帮助我。”
王聪儿上前,轻吟:“但是对于更加忠心耿耿,而且我...最是对你忠心耿耿。其他的白莲教徒,都愿意协同你。”
女人轻轻地笑了,脱下自己的刺绣白衣,露出光滑的背部,点缀着些许伤孔。
“看看呀,这一孔伤口,是火枪的弹丸所穿透。”
“锁骨的伤痕,是被弓弩箭矢所创。”
“腰背这一条伤疤,是被长刀划过。”
“我为了你去战斗,掩护着你,对你的忠贞是天地可鉴。”
金应得微微张口,面容端正慎重,握住了她的手,说:“其实,我并不担心敌军,我只是担心和你的联盟。“
王聪儿上前,贴近他的胸膛,定然地道。
“是我们一起,拥有牢不可破的联盟!”
“我是你的人了,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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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金应得走到门户外,低语:“我的父兄已死去,或许我该为了自己的后裔子孙,考虑一下未来了吗?”
他抬起头,仰望高空。
漆黑的天上,繁星点滴,汇流成银汉长河,密集灿烂,照亮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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