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影忐忑不安,纵算她相貌绝美,生有璀璨金瞳,血脉傲世无双。
可如今,她是秦秋来的奴仆!
既为奴仆,何言高贵?
秦秋来看到此时的李疏影,那面具下的少年稚容泛起少许涟漪,他曾与李疏影在城主府双目对视过,当时此女正在指点商行志修行武道。
但她居然是九尾妖猫,这倒是让秦秋来未曾料到。
秦秋来仔细打量此女一番后,发现二人身材相近,如果穿上黑袍、戴上面具,与传说中的“阎仙”并无不同!
唯独有些可惜的是,眼前的李疏影一旦恢复人形,便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李疏影颇为惶恐不安,她小心翼翼的挪着身形,只为了能够和秦秋来保持较远的距离。
秦秋来察觉到李疏影的担忧,冷冷讲道:“既为上主,我自有器量!你只需尽忠于我,无须庸人自扰!”
这简洁有力的话,颇具威严。
李疏影征在原地,忽觉人间三月春风迎面扑来,本藏于内心的忐忑与恐惧瞬间一扫而空,等她转醒过来的时候,山洞内还在回荡着这句犹如古钟长鸣的话。
李疏影见到秦秋来已经走至洞口,面浮一抹尴色,苦笑一声,她丰腴的身躯交织漆黑浓雾,化为一只黑猫背着源灵包裹悄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北武城,城主府。
因为今日暴风临城,城内街路家户悬挂的灯笼都无法燃亮,所以通往城主府的长街一片漆黑。
厚厚的乌云将苍穹上的皓月遮挡的严严实实,漆黑的长街传荡着鬼哭浪费的风啸音。
商河管家在城主府门口用浑浊的目光时不时朝着漆黑长街望去,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到来。
“这诡异的天象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商河管家满面忧色,笼罩在北武城上的黑云异象已有数日,虽然苍穹雷电交织,可暴雨却始终不临。
北武城内最近掀起不小的民怨,有人蛊惑人心说武城将有大灾大劫将临,苍穹上的诡异之象便是苍天给他们的警示。
正当商河管家胡思乱想之际,苍穹一道刺目的闪电掠过夜空,漆黑的世界,瞬如白昼!
商河管家浑浊目光从那一瞬的闪电照耀下,看到一名戴着青铜雏菊面具、身穿白袍、背着一柄长刀的神秘人与一只黑猫于暴风之中朝着他缓步走来这一刻,他心神一震,只觉得天地骤然静止!
商河恍惚之间,从秦秋来与九尾黑猫的身形上面看到了令他心神敬畏的大势。
商河对这股大势无比熟悉,这一人一猫身上的独特气质与宗庙殿堂宝相庄严、威武不凡、俯瞰众生的神祗大势颇有相似之处!
不!
不同!
商河忽觉得一人一猫、光芒万丈,犹如两尊受凡人时代供奉的无上神灵!
但就在此时。
“轰——!”
这像是神之怒吼,惊天动地的恐怖雷声响彻于天地间的同时,也打断了商河越想越心悸的恐惧思绪。
待到秦秋来与黑猫踏足于城主府门前,值守于门前两侧的六位城卫见到是何许人也,口诵敬语,单膝跪地,将右手放于胸口,示以礼节。
商河见到秦秋来走了过来,来不及收拾惧意的情绪,只得脸色苍白的抱拳敬道:“先生终于回来了。”
秦秋来见商河管家六神无主、神色慌张,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看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否则以商河管家的身份与年龄,岂需在深夜在城主府门前恭候等他?
秦秋来直言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商河管家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后,敬告道:“刘越公子与另外两名贵客于傍午之时抵临府内,他们是为先生和阎师而来!”
“刘越来了?”秦秋来闻言一怔,随后喜出望外,急道:“带我去见他!”
秦秋来在北武城内布局许久,如左鹤、商岳阳已经被他收为麾下成为接下来局中的重要棋子。
但他所设下的棋局,终究缺少着一枚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的“王”棋。
可若是有刘越相助的话,秦秋来所布下的棋局将彻底立于不败之地!
商河管家面露错愕,秦秋来行事一向稳重大气,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冒失急迫。
秦秋来察觉失态,他终究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有时候难免会流露出一些破绽,他赶忙收敛情绪,清冷道:“怎么?!商河管家有何指教?”
商河管家摇摇头,道:“如今夜至深夜,刘公子可能已经睡下。但他们交代过,若是先生回来,要第一时间见到您,我这就派人去叫醒刘公子他们一行人。”
“有劳,让刘越、岳阳、左鹤、苏菲来我的住处吧。”秦秋来轻轻点头,下达吩咐。
“是。”商河管家连忙敬道。
秦秋来目光凝重,朝着住处走去,步伐偏慢,一路上目光时不时闪过异色,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当秦秋来途径后院月门的时候,见到商行志手持兵刃在武擂台上于狂风之中刻苦练武,他将牛象达摩拳的精义与气魄融入到兵刃之中,所形成的凌厉之势格外恐怖!
此子气血雄浑,堪如一尊人形兵器,同境界的武者一旦与他搏杀,想必鲜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李疏影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商行志,璀璨金瞳中的满意之色,不加掩饰,毕竟此子也算是她半个徒弟。
不一会儿,商行志打完牛象达摩拳自然也注意到了秦秋来,赶忙穿上长衣,便赶至月门处朝秦秋来作揖敬道:“行志见过先生。”
“昨日武试战果如何?”秦秋来问道。
商行志腼腆一笑,敬道:“小胜对手!”
昨日武试大比,商行志与一名少年搏杀四十回合后,再取一胜,他如今已经是今年北武城少年俊秀的二十序列之一,今日将冲击前十序列!
“不错。”秦秋来赞叹出言。
就在此时之际,商岳阳、左鹤、苏菲一行人匆忙赶至后院,与秦秋来与商行志汇合。
商岳阳、左鹤、苏菲三人神色肃然,不苟言笑,健步有力。
“吾等见过先生!”商岳阳、左鹤、苏菲三人到了,先行礼数。
商岳阳正欲急言,禀报要事,但秦秋来摆摆手示意等一下,正当他欲要弯腰之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看向商行志,出言道:“行志,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商行志不敢怠慢,赶忙答:“是”
待商行志向左鹤以及父亲商岳阳示礼后,便立刻快步退下。
这时秦秋来才弯腰解下黑猫身上系着的包裹,包裹解开的刹那间,一股股温润的属性之力弥漫开来,商岳阳、左鹤、苏菲、三人看到五颜六色的诸多源灵后,他们的眼睛一下子都直了!
秦秋来从中取出两块土属性灵级下品源灵,递向商岳阳,出言道:“这是师尊对你的赏赐。”
商岳阳听到秦秋来的话以及看到这两块精致无暇、散发着土黄色温润光泽的源灵,那一双威严浑浊的虎眸一下子润红无比,他作为一名顶天立地的七尺汉子,宛如小山的魁梧身躯,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商岳阳身躯之所以颤悸,并非是害怕,当年他在盘龙山率领巡卫决心与大楚兵甲死战之时,都未有过任何怯意!
这一刻,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感激。
作为一名父亲,他为了能够洗脱次子的废物之名,可谓耗费了无数血泪。
商行志日日夜夜的刻苦与努力,更是令商岳阳倍感自责觉得作为父亲,未能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商岳阳之所以对天都城副会长辰崇天毕恭毕敬、低三下四,为的不就是眼前的两块源灵吗?
商岳阳之所以对秦秋来礼数尽至,甘愿沦为门下走狗,为的不就是眼前的两块源灵吗?
左鹤转醒过来,满面喜色,狠狠的拍了一下商岳阳的肩膀,喝道:“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谢过先生,谢过阎师?!”
商岳阳抬起头来,那一双浑浊虎眸已有涟漪,他赶忙用衣角抹去泪水,小心翼翼双手接过两块土属性源灵,随后缓缓张口,怎料刚吐出一字,这声音中却带着一分悲伤的哭腔,他只得赶忙又闭上嘴巴,整理思绪后,朝着秦秋来恭恭敬敬的作揖长拜。
商岳阳长拜之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右手放于左胸处行卫军礼敬声道:“能为先生效犬马之力,乃是岳阳三生之幸,阎师肯收为我为门下走狗,更是岳阳三生之福。此生,只心希望能为先生或阎师战死,唯有如此,方能见到我对先生以及阎师的赤诚忠心!”
左鹤见到这一幕,心有感慨,随后猛然明白为什么刚才秦秋来命商行志先行退下。
“先生是为了保护岳阳在行志心中父亲的伟岸模样……。”左鹤神情复杂,看向秦秋来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畏。
秦秋来目光平静,受了商岳阳的大礼,随后将他搀扶而起,淡淡道:“这是你应得的。”随后他环顾四周,看向左鹤、苏菲,最后看向脚下黑猫,道:“对我尽忠者,必为上人,我不会亏待那些尽忠于我的人。”
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但也不会放过那些背我、伤害我的人!
但这句话只能靠做,不能靠说。
“你们见到刘越了?”秦秋来将手中的源灵包裹递向苏菲,道。
“不止刘越。”左鹤神色郑重。
秦秋来目露思索,随后淡淡出言道:“我听说,刘越还带了两名贵客过来,这二人是谁?”
“贵客中的那名女子身份不明,可……另外一人乃是朝歌王朝七王子齐为禹殿下,传闻他是诸王子中最强者,有可能会在今明两年被立为吾朝太子!”商岳阳神色肃然,郑重出言。
如果只是刘越抵临城主府,以商岳阳、左鹤的稳重行事,绝不可能一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态势。
齐为禹是何许人也?当朝九位王子武道天赋最强者,从小深受大王宠爱,他的母系一族乃是朝歌凌氏,所以他是名副其实的诸王子之首。
纵是商岳阳、左鹤这种生活于边境小城的人,都知道齐为禹的盛名,足以见得他是何等人物。
可这种只存在于凡人口中敬谈的大人物,却不打招呼的突然来到了边境小城,他们怎么可能保持镇静?
更何况商岳阳是北武城主,论身份属于王族齐家的军臣,所以对齐为禹心有敬畏与慌张是不可避免的。
“七王子……齐为禹……刘越……刘家”秦秋来心绪百转,眼皮一垂,默默念叨着。
商岳阳、左鹤、苏菲三人站于一旁,静候他的吩咐。
最后秦秋来索性发出一声淡淡的轻笑,这轻笑中有着几分感慨。
左鹤踌躇一番,谨慎出言道:“先生,不如我们先去客厅静候?”
“静候?”秦秋来又笑,他弯腰抱起黑猫,轻轻抚摸着李疏影顺滑的皮毛,冷冷出言道:“命齐为禹、刘越半个时辰内来我府邸见我,过时不侯!”
新锐世家又如何?
王朝王族又如何?
终究,不过是一些凡夫俗子罢了。
让一名造源师先行去客厅静候他们?
可笑。
可笑至极!
区区凡人世家,王朝姓族而已,他们还不配秦秋来行“静候”之礼。
这偌大的朝歌王朝,又有几人有资格令秦秋来行“静候”之礼。
这几人之中,可有一人配得上秦秋来的“静候”之礼?
秦秋来先前确实因为刘越的到来颇为心喜,可也仅仅是那一瞬。
但论其根本,刘越也好、齐为禹也罢,甚至左鹤、商岳阳等等,终究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而秦秋来则是执棋人。
既然是执棋人,岂能让棋子反客为主?
秦秋来欲将刘越、齐为禹为他所用,则更需要一些手段。
欲奴其心智,需先挫其锐气!
这份狂傲,正是手段之一!
秦秋来并不担心齐为禹觉得受了怠慢,如遭受到了羞辱,从而愤然拂袖离去。
此子既然肯从帝都朝歌都城赶至边境小城,必然是对他有所图求的。
更何况,大人物总是有些器量的,如果齐为禹连容贤之心都没有的话,那么此子未来造诣也必然有限。
这等没有器量之人,也不配成为秦秋来的棋子。
商岳阳、左鹤、苏菲站在原地,一时间三人对视,都看到了各自脸上的苦涩。
可秦秋来行事一向如此,他们三人也不敢多言。
“那是就依先生之言,去请七王子殿下和刘公子去先生府邸一叙吧,先生作为大材之士,受得起此礼!”左鹤只得苦涩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