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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灼灼之言 凛凛之行

由于有了虞飞这桥梁,虞青和桑阳的事虞青的爸妈虽未明确表过态,但也没明确地反对。打心底里,算是默认了吧。每每虞飞回答说他姐跟桑哥在一块的时候,虞青爸也不吱声了。有时桑阳到家里来,她母亲总会多张罗几个菜,然后和她的父亲喝上几杯。虞青看着,心里有些释然,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呢,她窃喜着。

一天晚饭后,家里一边闲聊一边看电视。这时樟柳大伯来了。要说这樟柳大伯,人虽长地矮矮瘦瘦的,却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说是精明或许好听点了,其实也就是一个很刁滑的人。他看不过眼的,他认为不对的事,他总爱去掺合。更要命地是,什么事一经他掺合,一般都会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能力。“二杆子,他婶,青儿,飞飞,都在啊!”“樟柳哥,你来了,快请坐,坐。”虞青妈乐呵呵地端了把椅子给樟柳大伯。“要说这日子,就要数你家最顺当了。儿子、女儿,一家四口都在挣钱,看着就让人眼红啊!”“嘿嘿,还不是混口饭吃嘛。”虞青爸话虽这么说,但脸上却是收不住地喜悦。“飞飞呀,这挖掘机好开吗?”“好开,坐在驾驶室里动动手动动脚就可以了。”虞飞欢快地回答说,仿佛开挖机真如喝白开水似的简单。“哦,是吗?难学吗?”“这有什么难地,我没两天就学会了。”虞飞甩了甩头发说,虞青听了暗自发笑,这家伙,也忒能吹了。“那,那叫我家凌子跟你学开挖掘机,你说行吗?”樟柳大伯说完又兀自地笑了笑。虞青一家一时倒都愣住了,眼睛相互传递着不解,他们是真没想到樟柳大柏今天来家里原来是这个目的。“呵呵,大伯,你开玩笑的吧!我现在也只是半桶水,天天还在桶里荡啊荡地,溅地满地都是,我都还想一个师傅来教我呢?”“你刚刚还说,容易呢?”“刚刚?这你也相信啊,我那是吹牛,你可千万别当真啊!”虞飞说完一溜烟似地跑走了。“瞧这孩子。”虞青爸有些无奈地说。“二杆子,你也知道,凌子自高中毕业后,整天在社会上东游西逛地,真怕他哪天会变成流氓地痞啊!你能不能跟飞飞说一下,让他教他开挖机。这工作轻松,挣钱也不少。”樟柳大伯恳求地说。“大伯,这真不行的。”虞青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开挖掘机不比开其他机器,那真的是挺复杂挺难的。你不知道,好多人都要去专门的职业技术学校学个一年半载地才敢开的。”“你这丫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樟柳大伯生气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凌子笨吗?难学,你家飞飞怎么一下子就学会了。上学时,你家飞飞还没有我家凌子成绩好呢?”“樟柳哥,你别生气啊,回头我跟飞飞说说,看能不能行。”虞青爸劝慰似地说道。“我…没生气。”樟柳大伯立即收住了怒气,换了另外一副表情。“二杆子,你也知道,我这是着急啊!我这人平时都是很少求人的,这不,现在不是真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开这个口啊!”“樟柳哥,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家飞飞以前也是这个样子,我真是操碎了心,结果也没有什么用。别人,倒一下把他给训服了。”虞青爸颇有体会地说。“还真别说,以前飞飞跟凌子真是半斤对八两,现在,你看你家飞飞,多好哇!”“只是运气好,遇对了人。”虞青爸乐呵呵地说。“要是我家凌子也能遇上这么一个人就好了。”樟柳大伯满是羡慕地说。“只是时候没到,时间到了,他自然就会变好的,别太担心了。”“老弟,这还真得劳麻你好好跟飞飞说说,他和凌子是同龄人,原先也在一块混,他的话凌子准能听进去。”“嗯,他们年青人之间更有话说,说不定说着说着他就听进去了呢?”“对呀,老弟,我今天还真没白来。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的。那这事,就有劳你了。”“老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点小事,一点小事而已。”虞青不理解她爸为什么说着说着就高兴了,但见他的确是满脸地笑意。他们俩人又闲谈了些农事,樟柳大伯就离开了。临走地时候,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虞青一眼,眼神里却不见善意。虞青怔了怔,也没说什么,只好作罢。“爸,你怎么能答应这事呢?飞飞自己都还在学习,你让他怎么当人家的师傅。”“管他呢,樟柳这人,清高了一辈子,这不,也来求我了,呵呵!”“他求你,你就答应啊!”虞青气急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你看咱飞飞,还不是三下五除二就给学会了。凌子他也不笨,应该也能很快学会的。”虞青爸不以为然地说。“爸,你是不知道,为了咱家飞飞,桑阳硬是在工地上守着他学了一个多月,给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师傅,要不是这样,咱家飞飞能学这么快?”“还有这事?”虞青爸显然被震住了。“你以为你儿子是天才啊!再说,谁的挖掘机会空下来让你学习呢?它做工可是按小时收费的呢?”“挖一个小时多少钱?”“二三百吧!”“啥?”“二三百。”“这么多啊!”“对呀!”看着虞青皱着眉不停地点头,虞青爸终于意识到这次自己的海口夸大了,先前有的那种满足与自豪瞬间消失殆尽。“那,那我明天去跟他就不行。”“你今天给了他希望,明天你又那样说,那还真会把他得罪了。”“也只能这样,我总不能租个挖机给他家凌子学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虞青嚅嚅地说,总觉地这样不妥,却又没其他办法,只能作罢。

虞青和桑阳在一家饭店吃过晚饭后,虞青挽着桑阳的胳膊朝一家咖啡厅走去。桑阳忽然松开虞青说,“我去车上拿一样东西。”说罢他就朝车子走去。没多久,虞青见他手里提了一个袋子。“你买衣服了?”“嗯。”桑阳带着些别忸地表情。“啊哈,你也开始臭美了?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吗?”“那是以前…”“现在开始打扮自己了?”“嗯啦,我希望别人看我俩走在一起时,会情不自禁地说‘好般配’哪!”“哈哈,你还有这小情结啊!我和你般配吗?”虞青为桑阳有如此可爱地想法几乎要笑喷。“那是…相当般配了,呵呵!”桑阳把那夸张地话说地又特别地认真的,虞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把夺过桑阳手里的袋子,“你要当妖精啊,要穿这么红的衣服。”袋子里的红色让虞青几乎都傻了眼。“我要当不死的妖精,生生世世地缠着你。”“那不能够,到那时你还活着而我却已经死了。”“有我在,你死地了吗?”“当然…”虞青突然止住了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展现在自己眼前地裙子。裙子子是蚕丝面料,柔柔滑滑的,也非常的轻盈。整条裙子除了裙边有点镂空的花外没其他地修饰,十分的简单大方。只是那令人眩目的红,会让人禁不住处生出很多莫名地情愫。“今天签合同时见一女孩穿这裙子挺好看的,我当时就想,这裙子,要是穿在你的身上,该会是怎样的风景呢?”桑阳看着虞青,停住了说话。“然后呢?”“然后我就问那女孩裙子在哪买的?”“然后呢?”“然后呢?”“然后我就直接驱车到那店里。”“再然后呢?”“再然后我就把它买回来了。”“在哪买的?”“杭州。”“杭州?”虞青睁大眼睛。“呵呵!”桑阳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掩饰着内心的羞怯。虞青心里感动着,眼睛也潮潮的。“我去试一下,看看会是怎样的风景。”她一溜烟似地跑开了。镜中的人儿,皮肤白如脂,眼眸似粼粼清水般地流转着。黑黑地头发披散下来,有股令人屏息地沉静。裙子轻柔地附在她的身上,尽显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奇怪地是那么燥动的颜色,在她身上仿佛进行了有力的收敛,竟还能在沉静中透出些许的奢靡来了。有的衣服能衬托人的气质,有的衣服能彰显人的风格,而这条红色的裙子,既完美地衬托住她地沉静,又在不知不觉中增添了几分狂野。“还好吗?”虞青几乎不敢看桑阳,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却一声不吭。“你不说了,我去换回自己的衣服。”“别换,让我再看一会儿,”桑阳紧拉着虞青的手说道。突然他在耳边低语道,“知道吗,你穿上这条裙子,真的是比作品还作品。”虞青嫣然一笑,笑容比烟花还美。即便多少年过去,虞青一定会记得今天桑阳看她时的表情,那流光溢彩的眼神里,是一副完全醉了的表情。

转眼,已经是盛春了。树绕村庄,水满陂塘,柳絮飞舞,菜园收尽春光。田野里一片金黄,开地尽欢的油菜花上,是一群嘤嘤嗡嗡的蜜蜂,人不懂蜂语,却懂得蜂的快乐与辛劳。桑阳提溜了两手的礼品,来到了虞青家。距上次桑阳在虞青家吃所谓的感谢饭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其间桑阳多次提出要去虞青她家,都被她婉拒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不安令她不敢把桑阳带回家。虞青就站在桃树下,一阵风吹过,漫天的桃花像一只只彩色的蝴蝶纷纷起舞。虞青姣好的面庞,清澈的双眼在这样的时节显地越发生动灵气,她微微笑着,紧张又欣喜地看着桑阳。“青青,去帮我拿一只簸箕过来。”虞青爸显然看到了他们俩眉目传情地几乎化不开,找个理由把虞青支开了。“伯父,您好!”虞青爸也没看桑阳,但也嚅嚅地说了二字,“来了。”就这么两个字,让桑阳悬了半天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似乎是虞青想多了,虞青爸虽然不是明明了了的热情,却也含有几分闷闷地热情。他一声不响地把家里最肥的鸡,最肥的鸭子杀了,然后提到虞青妈面前说,“把毛处理干净,一会儿我来做这两个菜。”虞青妈先是一愣,然后乐呵呵地说,“这死老头子,今天还挺上心的嘛。”说完又偷偷地笑了。

虞飞见桑阳来了,自是高兴地很。桑哥桑哥不停叫着,相比之下,桑阳倒显地有些严肃了。虞飞把餐桌搬到院子里,准备在院子里吃午饭。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坐在这花儿飘香树儿竞绿的地方都是一种享受,要是配上佳肴和一份美美地心情,那便是极致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吃着、喝着,太阳暖暖地晒着,再美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一家人正愉快地喝着小酒的时候,樟柳大伯站在院门口,“呦,一家人还挺热闹嘛!”他似笑非笑地说。“樟柳哥,来…来,来喝几盅。”“不了,我还得去挑粪呢,”他说完就走了。“什么人哪?阴阳怪气地。”虞飞生气地说,“别理他,咱吃咱的。”刚刚被打断的气氛很快被续接了回来。快乐是自己的,这是永恒的道理。

桑阳在虞青家吃完晚饭才走,这让虞青满心美美的。他刚走没多久,虞支书到家里来了。他从没来过家里,搞地虞青爸很是紧张。他笑呵呵地说,“老弟,我也是没什么特别地事,刚好路过这儿,就过来问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讨杯喜酒喝啊?”“喜酒?”虞青爸没弄明白他问地真正含义,满脸疑惑地看着他。“青青和喻县长的喜酒啊!”虞支书很当然地说。“哦!”虞青爸长长地哦后便整个人都暗淡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声说,“这两个孩子自己不急,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怎么可能呢?求婚那天,喻县长看起来挺着急地呀!他的求婚戒指都能随时随地带在身边,不用猜想也能知道他挺上心着急的呀!”虞支书一脸展望那天的情景的模样,“那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虞青爸不理解他为何发出如此的感叹,嚅嚅地想说什么又顿住了。“现在,每次走在这条路上,我就会想起咱喻县长,喝水不忘挖井人嘛!”虞支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蹦出这么一些话,让虞青爸心里打了个激灵。他弱弱地应着“是,是,谁都会记得他的。”“哈哈,当然了,就是大家都忘了他,你家的人是不可能忘了他的。”虞青爸抬头看着柏年支书,竟噎地说不出话来了。“二杆子,我们,我是说我们村两委班子和你,哪天有空去祈县一趟,拜访一下喻县长,你觉地怎么样?”“去祈县?”虞青爸的思维慌忙从呆滞中跳到上面去。“是啊!他这么大的领导,不可能有时间闲着,不如,不如我们去找他。”“可是…”虞青爸又找不到话了,他看向虞青,虞青垂下眼睑,不知在想啥。柏年支书随虞青爸的目光也看向虞青。到了现在,虞青算是明白了柏年支书来家里的目的了。她缓缓地说道,“柏年大伯,我们村两委班子为了工作去找喻县长,合适,但让我爸一块去,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的。”“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可是他喻县长未来的老丈人呢?,去看看未来女婿工作的地方,看看他人,你看,多合适啊!”柏年支书说地那么理直气壮地,虞青想他应该是故意这样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柏年大伯,有些事,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是我爸,真的是不合适去找他的。”“青青,你是不是怕我们沾你爸的光啊!”柏年哈哈笑着说,“就算是吧!我们村里出了你这么个女将,不但自己有出息,吃公家饭,还找了个这么有前途的对象。还真别说,我们都是指着你这棵大树呢?你就是不让我们靠,我们也会死乞白赖地靠着。这年头,没棵大树不行啊,就说这条路,要不是喻县长,还不知要猴年马月才能成现在这样呢?……”柏年支书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虞青心里却在哭,“这条千人宠万人爱的马路,它现在可就是压在虞青身上的一座大山啊!”柏年支书后来说了什么,虞青一句也没听进去。虞青爸在边上时不时地应着,柏年大伯离开后,虞青爸的脸色也变地分外凝重了。

虞青妈去逢圩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她说今儿要去给丫丫买一双踩着底下亮光的鞋子,她想着那小丫头穿着兴奋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地全身心的高兴。可她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的,而且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你,你病了?”虞青爸看着她惊讶地问。“唉,病,倒是没有。”虞青妈说完这话,竟呜呜地哭起来。全家人都疑惑地看着她,猜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哭过了一阵子,虞青妈平静些,“今天,我在圩上,遇到她表嫂了。”虞青妈边抽泣边说,“她一看到我就问,青青找到对象了吧!我说是的。她接着又问,是个有钱人吧?我说有没有钱那我是不知道的。她就扬起脸尖声说,姑姐,我们都知道了,你也不用瞒了。飞飞有工作了吧!是那个有钱人给安排的吧!”她这样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现在呀,咱村都传遍了。说那个玉秀两口子,为了儿子,把女儿都卖了。女儿原先找了个干部,挺好的,还是个县长呢,两人都准备结婚了。可这两口子为了儿子,硬是让女儿跟了个有钱人,有钱人好哇,让他儿子学开了挖机,而且还安排了工作。真是,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呢?只是可惜了那干部。县长都不要,还是有钱好啊!…”虞青妈听不下去了,匆匆忙忙走开了。虞青妈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一家人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妈的谁传的呀!怎么传出这样的狗屁段子。”虞飞大叫道,“怪不得我早上赶去上班时,华仔他阴阳怪气地说,‘赶什么赶呀,你就是不去上班也照领工资的。’当时我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呢?现在照这传闻,倒是能理解了。”“这么说,这事情传地还挺开的了?”“我娘家人都知道了,能不开吗?这以后啊,我是没脸回娘家了。”虞青妈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哭,哭丧啊,咱又没做这事,随他们怎么说去。”虞青爸烦燥地把脚上的鞋一甩,光着脚走了出去。

虞青妈洗苹果的时候,隔壁秋香婶的孙子平平眨巴着他的大眼睛不停地看着,虞青妈笑了笑,挑了个最大的苹果给他。平时也这样,大婆长大婆短地叫着,叫地虞青妈心里乐开了花,为此虞青妈可没少给他东西吃。平平高兴地拿着苹果,正张开嘴要去咬苹果,秋香婶一把将苹果夺了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把苹果递还给虞青妈。平平就“哇”一声地大哭了起来。虞青妈拿着苹果走到平平面前说,“小孩子吃个苹果,那有什么呢”她说着就要将苹果塞给平平。秋香婶迅速拉开平平,“这苹果我们吃了可不好消化的。”“怎么会呢,平平这孩子肠胃挺好的。平常给他吃好几个…”秋香婶没等虞青妈话说完拉着平平像逃似地离开了。虞青妈立刻停止了说话,她突然明白秋香婶这话里的话了,她像是猛然被人狠狠地掴了一巴掌,满脸涨地通红。虞青站在门口看着,心口隐隐作痛。

虞青记得《战国策》中的这样一则故事,以前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却是感同身受了。故事是这样说的:有一个和曾参同姓名者杀了人,有人去告诉曾参的母亲,说曾参杀了人,曾母不信;过会儿,又有人去给她讲曾参杀人,曾母还是不信;第三次来人讲曾参杀人,曾母却相信了。流言就是这样,说地人多人,即使便是没有的事,很多人就信了;而且经过诸多的加工,说地人绘形绘色,情节清晰,细节详尽,听地人不信都难了。在很多细节的描绘上让当事人都会产生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忘了。让当事人混乱的这只是流言的初级功力,它的高深内力那是让当事人全身如针茅在刺,却又疼地不明所以。现在,全村人都对虞青一家投来异样的眼光,即便是平常很小的一件事,也能让他们读出别样的意思。一天,虞青最好的朋友从深圳过来找她,多年不见,重逢当然令人高兴。那天刚好是星期六,虞青就在家里招待她同学,虞青爸见家里没什么像样的菜,就把一只鸡杀了,用来招待虞青的朋友。第二天,虞飞的几个朋友也来找他,直到饭点他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虞青爸没法,把家里仅剩的一只鸭子给杀了。事也巧了,每次杀鸡杀鸭时总被梅子嫂给撞见了。她皮笑肉不笑地地对虞青爸说,“我说二杆叔,有钱人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哈,可惜,我听说现在有钱人倒是流行吃素的。”她说完便的一扭一摆地走了,留下虞青爸蹲在那儿生闷气。很快,话就在村里传开了。“有钱就是好啊!今天吃鸡明天鸭的,还要什么县长呢?还是钱好啊!”“你们是不知道,他家现在天天整地像办酒席似的,人来人往的。切,有什么好炫耀的?卖女,谁不会啊!”“昨儿那人好像又来了,提了两手的东西,还真别说,这样的女婿谁能抗拒啊!”…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了,好像这些人就特别地闲,而且还像装了监视器一样专门监视虞青家的一切活动。

快天黑的时候,桑阳送来了一箱水果。由于晚上还有应酬,他没呆多久就开车离开了。可他离开不到五分钟,虞青就接到浩子的电话,“姐,你快来啊,你那朋友撞车了。”虞青吓地魂飞魄散,拔腿就往外跑。她爸和虞飞见不对劲,也跟着跑了出去。虞青到那儿时,看见桑阳站在车边,他的旁边围满了一群人。他人没事,这就好,虞青被吓破的心这才有了正常的律动。“没长眼啊是不是?这么大的一只鸡,一下子就被活活碾死了。”樟柳大伯手里翻腾着一只血淋淋的死鸡大声怒吼着。“对不起,是我没看清,你看这鸡再怎么也是死了,你看我该怎么赔偿你?”桑阳诚恳地说道。“怎么赔?”“赔点钱,可不可以?”“就你有钱啊!今儿我就不要钱了。”“不要钱,那要怎样赔偿给你?”“我要鸡,活的。”樟柳大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也行,我会赔个更大的给你,赔两只也行。”桑阳微笑地说。”“那不行。”“不行?”桑阳满脸的惊讶。“我只要和我家的这只一模一样的鸡,否则,一切免谈。”樟柳大伯态度坚决地说。这下,桑阳算是明白了,合着不是要钱,纯粹是来找碴的了。他皱了皱眉,不说话了。“就该这样,让他赔一模一样的,赔不上,就不让他走。”“哼,有车就了不起啊!敢在咱村子里横冲,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对,就是不让他走,看看这个有钱人能怎么办?”“今晚就是看有钱人的把戏,哈哈!”…人群中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樟柳大伯像是得到了鼓舞,越发起劲地标榜着他那只已被碾死的鸡。“我这只鸡呀,从小我就没管过它。它每天天亮就去外面找食,天快黑的时候就自动回到笼子里。你们不知道,它在外面看到我还会“咯咯”叫呢?”“敢情你家的鸡就是狗呀?”有人揶揄地说。“还真别说,这鸡呀,跟狗一样,通灵性着呢…”他还在那儿自夸自乐地说着,偶尔还有人起哄,他就说地更起劲了。虞青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就感觉仿佛那是一把狂挥乱舞的刀,丝毫不顾旁边的人。

虞青退到一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了个电话。等她回到那儿时,她爸已在那儿了。他走到樟柳大伯面前说,“樟柳哥,你看,这孩子不撞也撞到了你的鸡,他的确不是故意的。你看这样行吗?我把我家的那只九斤王,说是九斤王现在也有十来斤了抓来赔给你,如何?”现场有些人声嘈杂,樟柳大伯似听非听地样子,偶尔还和旁边的一村叔说话。虞青爸说完一遍,见樟柳大伯没什么反应,以为是他没听清,又几乎一字不差地大声喊了一遍。以至于整个现场都安静了下来。“我那只可怜的鸡呀,我养了它都快一年了,结果我连它一根毛也没吃着就这样没了。你们不知道,这家伙还是一个领导呢?我家的鸡都是它带出去也是它带回来的。…”“樟柳叔,你那是一只什么鸡呀?都快成精了!”一个年轻的后生仔没心没肺地说道,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虞青爸的脸甚至尴尬,但他抹了一把脸,又贴近樟柳大伯一些,把话再说了一遍。“哼哼,就你家有鸡啊!还九斤王呢,你也不看看,我那鸡窝里,什么样的鸡没有啊!”樟柳大伯讥讽着,又带了些不耐烦的神气冲桑阳叫道,“小子,废话甭说那么多了,你说今天这事怎么办吧。”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桑阳,桑阳微笑着,像个被定格了的模特儿。慢慢地,他抬起脚,飞快地把鞋子拽下来,人们还来不及反应,两只鞋子已像飞镖一样飞了出去,直愣愣地朝樟柳大伯的身上砸去。只听到“哎哟”一声,樟柳大伯一屁股坐在地上。“打人啦!打人啦!”声音凄厉地响起,像是有人命案发生,令虞青禁不住心发颤。她拼命地挤开人群,跑到桑阳身边,用整个身子挡在桑阳的前面。虞青爸见状,也用力地挤过来,挡在桑阳的后面。“小子,你也忒狂了,敢在这儿撒野,给我打。”“揍死他。”“不打死也得打断他一条腿。”人们气势汹汹,他们朝桑阳包拢了过来。如果这注定是一劫,就让她和桑阳共同面对吧!只是她的父亲,此刻也和他俩站在同一战线上。“爸,你躲开啊!”虞青嘶哑的叫着。虞青爸什么也没说,仍站在桑阳后面护着。人群越聚越拢,越走越近,虞青不敢看了,只好把眼睛闭上。猛然地,桑阳一把推开虞青,他纵身一跃,跳到了自己的车顶上。他向下环视四周,目光幽幽地,而后又长舒了口气。他用极度平稳又仿佛特别有份量的语气说,“各位,准备动手的和不准备动手地都先停一下,待会有的是时间。你们看,今天我是跑不了。再说,我也没准备逃走,要走的话,我敢说,你们谁也拦不住我。现在我只说三点,第一、这只鸡不是我撞的,是有人故意把鸡赶到我的车下让我碾死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刚才那…那樟柳自己也说,他家的鸡总在天快黑的时候带领着他家的全部鸡仔回鸡窝。刚才天都完全黑了,按他的说法,他家的鸡不是全进鸡窝了吗?就算是没进窝,那也是一群鸡在路上,而我们现场看到了的只有且仅有这一只鸡;第二、我先前那么态度诚恳地向你道歉,主动向你提出赔偿,主要是觉地自己理亏,再者就是敬你是一长辈,现在是损坏了你的东西就是没损坏我孝敬点你也是应该的,所以那时我是真心想赔付给你的。但是,当我看到你对我伯父竟是那种态度时,我愤怒了。他那么谦卑地对你说话你要么置之不理要么连讽带损,有你这么当大的吗?你对人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我是不会放纵这样一个人;第三,我的鞋子,阿根达斯限量版的,刚才被你踩坏了,仔细看一看,上面是不是还留有你的脚印,不信,你可以去作鉴定,那双鞋一万多块买来的,现在被你踩坏了,你是不是也得赔我一双一模一样的呢?”桑阳的话说完了,现场却鸦雀无声。人人都想辩驳他几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和理由,而且心底里还是觉地他说的句句在理。他们忽然间好像觉地是自己真的错了。先前看他几乎有点木呆地站在那儿,还以为他真就是一个有钱的土包子呢,却未曾想到他是如此地心思缜密,而且还那么地滴水不漏,还以为樟柳今天真能把他修理一顿呢。这下好了,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知道要赔多少呢?所以说,有钱人的钱还真不是风刮来的,他们总是有他们过人的本领。“我,我回去把那只鸡抓来,给人家赔上。”虞青爸侧身对虞青说。“爸…”虞青长唤了一声,她爸却低头往回走了。

有段空白的时间,人们都有些发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人群中有股着急的力量在不断往前穿梭。很快,人们看到樟柳拿着一根木棍穷凶恶极地朝桑阳挤去。虞青惊恐地睁大眼睛,拼命地拨开人群,朝樟柳那边迎过去。“小心啊!”人群里发出惊呼声。虞青感觉头脑一阵发懵,眼睛发黑,她感觉自己就要倒下去了。“流血了!流血了!”有人尖叫了起来。虞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干干的。她循着人们的目光看去,只见桑阳额头上的血像几只红色的蚯蚓似的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他用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鲜血就透过他的指缝流到了手上,然后又顺着手流到了脸上,惨白的灯光照着这个满脸是血的人,四周鸦雀无声,人们像是定格了似的呆立在那里。虞青极度伤悲又极度慌张,她用力一扯,一只袖子被活生生地扯断了,她用它飞快地缠住了桑阳的额头。“不用怕,没事的。”桑阳用手捉住了虞青不停哆嗦的手,安慰她说。桑阳头上的血越来越密集地往下掉,很快地上就现出了一滩血。鲜红的血在地上很快变成了褐色,与地上的灰土混合在一起。不知是由于极度的紧张还是因为天生的晕血,虞青直感觉自己两眼发黑,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桑阳竭力地扶着她,但因失血过多,渐渐地他也没了力气,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地倒在地上。人们沉默着,被风撩起的头发在夜色中飞舞着,活像一只讨厌的蚊子在跟前晃来晃去,却没人去顾及。不知过了多久,虞青醒了过来,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幽幽暗暗地仿佛仍在其中。可当她看着身边躺着的桑阳,她又立刻回到了现实。她强撑着站了起来,然后将桑阳的一只手架在自己的肩上,自己揽着他的腰,试图把他也扶起来。可是没用,桑阳沉沉地,她一次也没能将他扶起来。桑阳早已满身是血了,衣服裤子几乎被血染透,虞青的身上也沾了不少他的血。虞青流着泪看着他,心口咯吱咯吱地疼。人们似乎很久都不曾变换表情,木木地呆立在那里。此刻他们像极了窝在洞里的甲虫,一只只地只想窝在自己的壳里,任凭外面天崩地裂。“去,快去帮他包扎一下。”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忽然地响起,虞青仿佛听到了《西游记》里如来佛的声音,它是那么的有力,又是那么的禅渡百心。刹时,虞青的眼泪奔涌而出。皮实大爷拄着拐杖,披着件灰色的上衣,颤颤微微地向人群中走来。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村里的赤脚医生虞大海,平常,虞青都叫他大海大伯。虞大海走到桑阳面前,立即打开药具箱,为他处理伤口。皮实大爷看着满身是血的桑阳,不由地叹了口气。“唉!”皮实大爷又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你们哪,都太闲了。闲地只会看热闹了。好看吧,精彩地现实版武打片。”人群里传来稀稀拉拉地窃笑声,笑地短而急。“我们的良心呢?都被狗吃掉了吗?一个大活人正在你们面前大流血,你们怎么就能这么安然地看着。我真地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下去的。我们从前的善良,我们从前的慈悲呢?记得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有一次为救助一个乞丐,家家户户都能从牙缝里挤出口粮。可现在呢?是不是我们真的越富裕,也就变地越没人情了呢…”皮实大爷边说边喘着,好几次都被呛着了,咳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前面的讲话。“我是老了,黄土已埋到脖子上了。我的话你们能听则听,不能听就当作我是在放屁。好了,武打片你们也看完了,是不是该散场了。”这句话,要放在平常,准会有很多人大笑起来,而此刻,没一个人敢笑。人们呆拉着脑袋陆陆续续地散了,还有几个跑去给虞大海帮忙,还有人立刻从家里用脸盆打来水,用毛巾把桑阳脸上的血擦洗干净。

桑阳的伤口包扎地差不多时,虞青爸提着一只公鸡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他疑惑地看着头上缠满纱布的桑阳,以及他衣服和裤子上的血迹,担心地问,“你咋了?”桑阳朝他笑了笑,“没什么事,弄破了一点皮。”“我刚才,刚才…。”虞青爸似乎想解释他刚才为什么会离开,却又觉地解释有点多余。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也无补了。“二杆子。”皮实大爷叫道。虞青爸这才看见皮实大爷就站在不远处。“皮实叔,你老咋也在这儿?”皮实大爷黑着脸没有回话。虞青很想说,幸亏皮实大爷来了,否则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但当她看到皮实大爷目光凉凉的,脸上有股淡淡的怨气,也就把话咽回到肚子里。“二杆哪,你呀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可是最近呢,我听了不少关于你们家的议论,按说,这是你的家事,我也不便管。但是,有些话我现在不说,我就是睡在土里也不安心哪!人家喻县长,多好的人啊!你咋就这么糊涂把人家给扔了呢?我原先还说不知是你们家烧了高香还是咱村的风水转换了,才遇上了像他这么一个好人,能人。我可真没想到…‘俗话说,宁枉百步路,曲木不可息怒;宁忍三日饥,邪蒿不可食。’二杆哪,咱做事对人,可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呀!…”皮实大爷说完这些话,人近乎虚脱般地疲惫。虞大海扶着他,慢慢地离开了,拐杖碰撞水泥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像一滴滴滚烫的开水,一次次地烫在人的心尖上。虞青爸蹲在地上,无声地呜咽着。那只公鸡骨碌碌地转动着它的眼睛,不解地看着它的主人。虞青呆立在那儿,感觉透骨的寒意。她就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犯,不知所想也不知所行,只是依着人类的本能做着些人类的动作。桑阳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绝望,看到了那种已了无生息的挣扎,他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眼泪也悄悄滑落。

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一直觉地,现实不会这么美好下去,否则也就不叫人生了。就像天气总有晴天雨天,就像花儿总有花开花落,就像四季总有春夏秋冬。人生永远不会是单行线,它总是行走在纵横交错的线上。父亲的眼泪,母亲的眼泪,它们可是比三座大山还沉还重,它们像一根根带刺的锋芒,无声地扎在虞青的心口上。说实在的,如果是父母明明白白地反对,她或许还会为此抗争一下,一生的幸福或许比一时的叛逆更重要。可现在,父母什么也没说,却让她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他们的痛苦。她不能这么自私,让父母永远生活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即使做不到“冬则温、夏则清、晨则省、昏则定。”,但至少要让他们能有脸面自由呼吸地活着。

虞青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恍惚。镜中的她虽显憔悴,但穿上桑阳送的那条红裙子,再戴上他送的金项链,整个人都光彩熠熠了。那条金项链,可真大的有点离谱,前面的那块缀饰,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大,全是由黄金和钻石镶嵌而成。虞青第一眼看到它时,就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当我是暴发户啊!”“没,暴发户是我,好不好?”桑阳也偷偷乐着。“这项链,你是让我存博物馆吗?这哪能戴地出去嘛?”“这你就错了,你平进衣着都太素净了,所以得有一些夸张的配饰,艳丽的衣服来陪衬你。你这人,就压地住夸张与俗气。也只有这种夸张的配饰,才能衬了你与众不同的味道。”虞青眨巴着眼睛,眼睛里透着亮光。“你这是从哪儿来的理论呢?”“你得相信我的眼光,错不了。”桑阳自信满满地说。桑阳似乎真没说错,今儿她把这红裙一穿,那夸张的项链一戴,一个气质与先前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便浮现于眼前。她前额的头发顺溜地往后梳,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白白的鹅蛋脸上看不到点瑕疵。她整个人带有种天生的沉静,犹如落在透明水杯中的白石子。而外在的衣服配饰却轻松的把这种沉静成功地带了起来,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不断地舞动在一朵圣洁的白玉莲旁边。虞青看着镜中那个充满着活力,又味道十足的自己,不禁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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