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州卫如今可是辽东最繁华的中枢,北面是盛产人参,貂皮的女真诸部落,西边也是辽东腹地,宁远诸城与四周密密麻麻的城堡组成的辽东军事重镇,南边则是东北军的地盘,以金州卫的海港为运输线,无论是南方的锦缎,南洋的香料,还是东洋的工艺品,都在这里辗转运往京师,如今此地烽烟四起,赤地千里!
密密麻麻的白色兵帐顺着盖州卫城边的大清河驻扎,无数战马在沙河畔漫步饮水,放眼望去蜿蜒不绝。
此时,正是黄昏战争结束大胜之际时,营地里精锐的白杆兵来回来去,井然有序,一队队的巡逻步兵走过,脚步扬起的尘土,在余晖下反射出雾蒙蒙的金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天色沉沉地黑了起来,整个军营都兀自沉浸在梦乡中,万籁寂静,唯有营内的一处空地却是个例外,空旷的场心处也点起了一堆不小的篝火,将偌大的演武场照耀得一派透亮,中军大帐中,一身锁子甲的满桂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大酒壶,面色肃然,抬头凝视着的夜空。
此战虽胜,可对于满桂来说,虽胜犹败,心里的苦涩,一时间难以言语。
篝火的亮光照耀在满桂那微醺的脸庞上,反射出阵阵凄凉之味。
“酒不醉人人自醉!”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满桂扭头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巴尔干。
满桂急忙起身,面露怨色,就要转身离开。
“满将军,且慢!”巴尔干开口道。
满桂那巍然的身躯一震,右手按在刀柄之上,虎目冷视,淡淡的开口言道:“怎么!不知将军找我何事?”
巴尔干自顾自的坐在了地上,举起地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哎呀!好爽啊!”
满桂被巴尔干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看到巴尔干豪爽之气,顿时胸口的怨气消失大半,索性又坐在了地上。
“给!”
巴尔干将酒壶又递给了满桂。
满桂望着巴尔干那双真诚的眼神,叹了口气,苦涩的摇了摇头,接过酒壶猛灌了几口。
“敢问满将军是哪里人?”
满桂眉头一跳,严肃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却始终没有开口。
巴尔干也不勉强,不耐烦的继续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也不是汉人,我是鄂伦春族人。”
满桂脸色微醺,舌头都少许麻木,心里的苦楚似乎随着一身的酒水消散于空气里。
这喝多了,似乎心里的苦就不那么难受了,话也跟着多了。
“小子,你是鄂伦春族人,可不也是为汉人打仗,卖命啊!”满桂突然对着巴尔干说了这么一句话。
“嘿嘿嘿!”巴尔干低沉的笑了笑,伸出手指来,在满桂面前晃了晃,开口言道:“错,我可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打仗,为了我们家那几个小崽子。”
满桂一听这话,顿时好奇了起来,将酒壶又递给了巴尔干,开口询问道:“啥意思,我满桂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不曾听说过为自己打仗的,难不成,你是想让你儿子子承父业啊!这他妈的苦哈哈的活,你也舍得让你儿子干啊!”
巴尔干笑了笑,急忙开口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东北军里地位最高的就是军人,分钱,分地呢!”
满桂猛地站了起来,通红的脸上皆是好奇的表情,大舌头咔叽的喊道:“真的……假的啊!还……分地,你可别骗我。”
巴尔干笑着言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
这个词语,对于满桂来说,曾经是多渴望的词语,满桂是蒙古人,能干到参将一职,全都是凭借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没有人比满桂更清楚一个异族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是有多么难。
巴尔干继续开口道:“在东北军里,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无论你是蒙古人,女真人还是别的族人,在这里都会一视同仁,不过,东北军的军规也是极为严格的,命令你坚守阵地,哪怕是全都死光了,也决不能后退,命令你冲阵,哪怕前面是千军万马,也虽万人毅然往之!”
满桂点头示意,笑着言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直接把我抓起来拷问的原因吧。”
巴尔干一脸歉意,拱手言道:“满将军,十分抱歉,卑职的职业是保证金州卫不失,其他的卑职根本管不着,也不可能去管。”
“哎!”
满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许久,没有开口。
直到巴尔干打破了沉默,“满将军,今夜为何一人在此地喝闷酒。”
满桂听完,本已经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苦涩道:“曾经的兄弟,如今各为其主,无奈只好兵戎相见,手足相残,其苦楚又有何人可怜,不过是自怜罢了。”
巴尔干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苦涩。
祖大寿拿着袁崇焕的书信,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山海关,山海关距离盖州卫不下百里,即使是有驿站换乘,马歇人不歇,可没有七八天也赶不到,再加上山海关的明军精锐,大半皆为步兵,速度更是慢,一来二去,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够。
而此时,袁崇焕呆在盖州卫,满头的愁绪,无从可解,时不时的哀叹连连。
城外的东北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攻城了,到时候自己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
这下袁崇焕真的后悔了,他后悔为何不等关内的明军大军集结之后,再进攻东北军,这下可好了,打蛇不死,反口必噬人!
面前那是一张辽东军事地图,突然间,计上心头,袁崇焕突然想起来,宁远附近的蒙古部落一直以来,都渴望获得明朝的官职,索性给他们个一官半职的,让他们来替自己卖命得了。
打定主意的袁崇焕立刻开口道:“来人呢!”
亲兵闻声走了进来。
袁崇焕拿出刚刚写好的信件,开口道:“将写封信交给乌鲁礼部落的酋长,告诉他,升官发财就这一个机会,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