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哉!悲哉!”
“明亡之祸,不在于流寇,靼子,而在于萧墙之内也。”
秋风瑟瑟,静夜凄凄。诺大的宁远军营内,除了时不时的军士巡逻时的脚步声之外,就只剩下被风吹的呼哧的旗帜声。
宁远大营内,中军议事厅内,明明灭灭的烛火下,坐着一个老人,老人端坐在账内,盯着墙上挂的地图,一动不动,偶尔叹息了一声。
“哎!”
一声叹息,不知掺杂了多少无奈与伤心。
不知道何时后面突然站了一个年轻人,老人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说道:“元素,你来了。”
“督师,我……”年轻人似乎心中有事。
老人咳嗽了一声叹息道:“奥,怎么,你有心事,说吧,这没外人。”
年轻人拱手道:“督师,学生的确又心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人抬起头,撇了年轻人一眼,慢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停在了中军地图前面,指着地图叹息道:“好好的大明江山,如今是风雨漂泊啊,辽东靼子磨刀霍霍,山东民变,两陕之地,义军四起,元素你可知该如何是好。”
年轻人抬起头望着老人的背影拱手道:“学生惭愧,不知。”
老人笑了笑不语。
年轻人接着说道:“督师可知,今日学生为何不愿让督师前去搭救锦西守备营吗。”
老人握紧了拳头,低着头默不作声。
年轻人接着说道:“督师可知,锦西守备营陈金是新任辽东副督师左辅大人的亲信,虽说左辅大人与督师一向交好,可如今左辅大人新晋升为副督师,这里面未免没有制衡的意思,如今辽东各边军皆属于督师的学生,好友,督师在辽东可比上位的权势大多了,可谓是一手遮天,左辅大人一进京城,便升官发财的,这恐怕绝不是几个真靼子头颅的原因吧,是上位怕督师在辽东渐渐坐大,成尾大不掉之势吧,就算是上位信任大人,可东厂呢!那阉人呢!督师可与他们一直不对付吧,您如今在辽东如日中天,朝中各党派嫉妒羡慕者也不在少数吧,您说对吧。”
那个老人慢慢伸向了腰间的配剑,紧紧的握紧了剑柄,闭紧了双眼,喃喃自语道:“我一心为大明,为陛下,我问心无愧,我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年轻人慢慢跪倒在地上说道:“恩师,您醒醒吧,朝中宦官魏党执政,蒙蔽圣听,对东林党有识之士大肆屠杀,是,剩余的东林党也不过是尸位素餐,平庸无能之辈,皆沉迷于党争,哪有管大明江山的啊。”
“霍!”
老人猛的抽出腰间的宝剑,狠狠的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硕大的桌子瞬间被砍成两半怒吼道:“大明,大明江山危矣!危矣!”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仍旧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老人一脸悲伤,用剑抵着地面,苦笑道:“元素,我该怎么办,大明该怎么办啊,我大明自太祖始,传承近二百余年,如今内忧外困,老夫该如何是好,难道无人可以力挽狂澜吗。”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猛的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盯着老人的背影,两眼之间,时不时的露出不忿的神色。
老人回过头来,瞥了一眼说道:“元素,起来吧,锦西守备营派人求援了吗”
年轻人恭敬的拱手道:“谢恩师,锦西守备营确实派过传令骑兵前来求援,被我在城外挡了回去,并未进城。”
“哎,可惜我大明一员虎将啊,倘若我大明文臣不爱财,武将不惜命,何愁靼子不灭啊,何愁江山不保啊,我对不住陈将军和锦西守备营的将士啊。”
年轻人说道:“恩师,如今大明朝,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上位不理朝政,宦官执政,大臣只会虚伪自保,歪曲事实,结党营私,要么与宦官同流合污,这是不争的事实,恩师,您尽力了,就算您等豁出性命,换来的是什么,谁又能记得您呢!”
“元素,你说的是什么话,没人记得我,青史可记,天地可鉴,我不求光宗耀祖,遗荫子孙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年轻人默不作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自己心爱的学生与自己背道而驰,老人内心的悲痛之情可想而知,老人说道:“元素啊,算老夫求你一件事,你答应老夫可好。”
年轻人猛的跪倒在地,恭敬的拱手道:“恩师,您这是何意,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学生即可。”
老人面色微变,苦笑道:“元素啊,我知道你志向远大,请答应老夫,替我,替大明守好这辽东之地,朝庭的事,你不要去管,你是武将,带兵平辽是你的本分,另外我这里有平辽三计,你看看也许将来对你有用。”
年轻人听后心中大喜,连忙说道:“谢恩师,学生必定替大明守好辽东之地,有生之年一定竭尽所能收复辽东。”
老人慢慢走到座位之上,跪了挥手道:“你回去吧,老夫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双目紧闭的老人,年轻人紧紧的握着老人赠给他的书,欣喜却狂的说道:“恩师,你先休息,学生告退了。”
年轻人抱着老人的赠书,欣喜却狂的跑了出去,几人趴在大帐边的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老人喃喃细语的说道:“自己到底做错了还是对了,自己也不知道坚守的那份信念还能多久,大明啊,我孙承宗尽力了。”
原来这位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辽东督师孙承宗,崇祯十一年,后金攻破高阳城,孙承宗率领满门抵抗靼子,不幸兵败被俘,遂自缢而死,满门忠烈无一投降靼子,崇祯闻讯哀伤悲叹道:“汉则孔明,唐则裴读。”
《明史》评价孙督师,“承宗以宰相相视师,皆粗有成效矣,奄竖斗宵,后先懿扼,卒屏诸田野,至阖门斧黹,而恤典不加,国是如此,求无危,安可得也,夫攻不足者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未易言,令专任之,犹足以慎固封守,而廷论纷呶,亟行翦除,盖天眷有德,气运将更,有莫之为而为者夫。”
老人抽出宝剑,抚摸着剑身上刻的题字,在烛光的照耀下,精忠报国四个字映映生辉,锋利的刀刃露出点点寒光,老人猛的刺向身后的地图,怔怔的望着地图,喃喃自语道:“陈金,锦西守备营的兄弟,我孙承宗对不住你们,如有来生,我孙承宗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说罢,老人慢慢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慢慢陷入沉思中。
宁远城北面胡同,几个黑影嗖的掠过,跳了下去,落地的声音在这个无比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响声惊动了巡夜的军士。
“锵!”
巡夜的军士抽出腰刀,举着灯笼走了过去。
“什么人,出来,否则射箭了”举着灯笼的军士警惕的喊道。
借着微弱的灯笼亮光,巡夜的军士慢慢靠了过去,紧随其后的几个军士皆举着武器警戒着。
“飞鱼服,绣春刀,难道是……”领头的军士大惊失色,连忙转身拖着随行的军士赶紧跑了开来。
“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不明真相的几个军士边跑边问道。
“别问了,快走”满脸大汗的那个领头军士战战兢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