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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较艺

蓬莱的习武场气势甚是宏伟,方圆百丈之地足以容纳千人。

遗憾的是自石天阳的师父,上代掌门月华真人开始,对于收徒之事渐渐变得极为严苛。

月华真人执掌蓬莱,门下弟子最鼎盛之时亦不过两百余教徒,其中大半也同他本人一同永远埋骨凌绝峰上。

同年石天阳接过掌门大位,偌大的蓬莱合派上下竟只有他同六名低辈弟子寥寥七人。

他原本和其他人一样,难以理解自己师父的行为。

直到自己渐渐成长,他才深深了解师父当年的无可奈何以及保护自己的一番苦心。

师父是抱着必死之心踏上了凌绝峰,而自己则必须担负的起千年蓬莱存亡继绝的重任。

石天阳深深了解,此时的江湖正道已决不允许虚弱的蓬莱恢复昔日的光辉。

自己稍有行差踏错,即便有玄龙大阵在外,带给蓬莱也将是再一次灭顶之灾。

之后的谨小慎微的确为蓬莱换来了珍贵的喘息之机。

一面封山闭门,一面自己勤修武艺,终于在五十六岁那年,石天阳先天无极大成。

自己终于破茧而出,蓬莱武学终于可以再次俯瞰群山,

可惜的是蓬莱也因此渐渐被人淡忘,以至于自己虽亦游走四方,每次下山也能带回一两名悟性品行都属上乘的弟子入派。

但有前车之鉴,自己无疑必须继承其师的做法,莫要触动某些势力的神经。

已至之后面对魔域攻袭,蓬莱竟至无人可用的窘境。

直到这位五绝之首退隐,沈青阳的骤然崛起,蓬莱才又有了一些起色,如今勉强有了五十之数。

清晨,蓬莱四十余名三代弟子正在习武场上修炼基础剑法。

这是蓬莱的规矩,不管剑术高低,每日三遍的基础剑法从未停止。

血兰独坐在百步阶梯上,俯瞰着众多师侄练武,不禁想起当初自己入派时的情形,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暖意。

“丫头,你看这些师侄的剑法如何?”

忽然出现在血兰身后的长胤,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

血兰猛地一摸腰间,却瞬间醒悟今日佩剑却是放在了别苑客房并未携带。

或许也是因为归返门中戒心大减,竟是让师兄如此欺近身后仍未察觉。

“你这丫头,究竟是在外头吃了多少苦。”血兰的毫不做作的反应,让面带宠溺的长胤忍不住一声长叹。

“走吧老二。倒要看看下面这些小家伙配不配做我的师侄!”血兰站起身缓缓走下阶梯。

看着她一脸的坚毅,血兰身后的长胤不由又是暗自一声叹息。

“师伯!师叔!”

当二人走到剑阵之前,正在练剑的弟子们齐刷刷停了下来。

“今天你们的小师叔难得有兴致,不妨亮出你们的修行成果。”眼前自己一手培育的苗子让一向老城的长胤也有些得意。

沈青阳自己虽然悟性奇高,但不喜言语,是以教导弟子练功的责任一向是长胤所担。

长胤感念师恩,十年来也是尽心传授。

可是长胤耐心足够,悟性同能力都是中人之姿。

如此一来,虽然作为江湖中少有的拥有顶级武学心法的门派,除了本身悟性极高的静虚,其余众弟子实力并不比华山、崆峒的弟子强去多少。

血兰道:“看来有人是考校小妹?”

多年在外,血影刀光的生活让自己有了更多与人拼杀的经验,可是本门的武功毕竟荒废了许多。如何能比得上师父几年对其他人的耳提面命。

血兰面上轻松,心中却有一丝不安。

长胤道:“并无此意,师妹常年在外自然见识过不少高手,不似我等坐井观天,不知岁月。”

血兰思索了片刻才道:“那恕小妹直言,以前就剑法而论,我对师门颇为自信。众位师侄既可入我蓬莱,资质悟性自然皆是上上之选。努力修习假以时日必能得窥本派精髓。”

蓬莱诸弟子都仔细听着,他们都听出这个小师叔尚有下文。

血兰默然半晌才继续道:“但自从见到凌云山庄的剑法,才知天外有天。天下剑法竟无一家一派能出其右,本派的阴阳飘絮剑神技虽称绝江湖,但....”

其实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早已萌生许久,自己对叶星凡无由来的不喜也绝非空穴来风。

任谁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苦修的武学,在他人眼中原来不值一哂,都难免如此。何况这个人还莫名其妙老是在你眼前晃悠。

心中积蓄许久的想法一直无处宣泄,此时数语之间竟吐露了出来。

其实以现在蓬莱弟子的实力,都可说是出类拔萃,其中更不乏准一流高手。

但血兰所说代表的是中原剑术的巅峰之地,又是除叶秋客之外的第一把剑,自是难免相形见绌。

长胤也没想血兰会语出惊人,连忙咳嗽两声示意血兰慎言。

血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果然,人群中站出一人,躬身道:“本派剑法博大精深,师叔所言未免太过。”

血兰背负双手,长舒一口气道:“就知道你会第一个站出来。”

长胤尴尬的拍了拍此人肩膀笑道:“这是静虚,三代弟子中他的武功算得是最强.”

“嗯。昨日已见过。”血兰点头道。

观静虚精气内敛步法厚重确实根基扎实,单论修为若非自己有天池神水的助力也未必强过他多少。

静虚微一抱拳道:“弟子当不得师伯谬赞。还请师叔莫怪,弟子只是据实而论。”

长胤笑道:“丫头,静虚同你一般向来直率。可是他入门三月就超过之前九位师兄。一跃成为神风堂首席剑手,唉...我这师伯已没有多余的东西可教了。”

蓬莱乃道家正统,而道家讲求无为无我,弟子之间原无等级之分。

但传到此时十三代掌门石天阳,实乃蓬莱百余年第一人。

他竟能勘破困扰蓬莱人的武学障,将蓬莱一分为四,层层递进。

最底层的是普贤院,现有弟子十七人,研习诸如《道德真经》、《南华真经》等道家经典。

竟要入门弟子未学武先学文先,熟读悟透众多道家经典而完全不涉及武学修行。

单这一点,就是许多武学世家子弟不愿意投身蓬莱的原因。

他们不知蓬莱一切武学皆是源出道家,能透彻的钻研方能在今后的武学修习中事倍功半,只是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遑论自行领悟。

石天阳读尽古来道藏,直到最后才明白为何蓬莱多数弟子武功到达一个阶段便很难突破,并非功力不厚悟性不够,而是此种缘由。

再者,能够悟透此类经典之人,定然身心俱洗,不至成为大奸大恶之徒。

其次是剑修院,现有弟子十三人。

凭各人资质而定,当其道学初成,便可修习蓬莱基础剑术和内家吐纳引导之术,到了这一步才算是真正踏入内家武学之门。

神风阁第三,弟子七人,可修习《飒踏金燕》的提纵腾跃的幻身与轻功之术。

修习到这一步的弟子尚未言懂武,只因蓬莱剑术只为根基,精妙程度、杀伤力都十分有限。

而这门《飒踏金燕》虽在江湖中声名不显,却是一门上乘的轻功,不但可以与之相辅提升威力,更多的是增加此时的自保能力。

待得剑术和轻功小成,便可进入真武阁,修习蓬莱至高剑术《阴阳飘絮剑》。

直到此时,才算拥有跻身一流高手的实力。

而如今的蓬莱第一阁——名叫“天一阁”。

顾名思义,到了这一步的人追求的乃时道家“妙造自然、天人合一”之境。

也只有到了这一步,才算窥得上乘武学之门。

能进入其中乃蓬莱弟子的无上殊荣,此时只有沈青阳和长真二人,专攻先天无极真气。

血兰也是循序渐进,从普贤院经过近半年时光才荣升剑修院,当然知道只三个月时光便能进入剑修院已是不易,而进入神风阁,更要成为首席剑手简直是不可思议。

直到现在,她才不禁对这静虚真正另眼相看。

静虚淡淡道:“师叔虽然久居江湖,众师侄无缘得见师叔精妙的武功,但却一直视师叔为神风阁第一,不知师叔可否指点一二。”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禁眼前一亮。

原来静虚剑法已有相当火候,可是血兰一日未归,自己这个首席剑手的位置便是徒具虚名。

看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出言向血兰发起挑战。

长胤却明白静虚只不过是对血兰适才一番言论不以为然,为师门不忿才会如此作为。

血兰右手轻轻伸出,淡然道:“请。”

她竟然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更没有半分多余的言语。

静虚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师叔果真与众不同。”

长胤暗中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师妹江湖闯荡许久,这一点倒是丝毫未变。

而在于血兰看来,自己不过是实话实说,又有何不妥。

静虚一剑虚晃,剑尖下垂,一式“拟敬群仙”。

这是蓬莱弟子和本派长辈在比武切磋时的招数,以示尊敬之意。

血兰身形一晃,在长胤的右手腕“神门穴”上一切,出手快捷无比。

长胤怎么想到二人比武血兰会向自己出手,一愣之下,只觉右手顿时麻木,而手中长剑已被夺了过去。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得暗自苦笑了。

血兰剑身横摆摇头道:“师出同门不必如此,平手过招便是!”

众人齐声喝彩,也不知是为血兰适才高妙的夺剑,还是为她的巾帼豪气。

静虚盼望此刻许久,只是略一点头,剑身已一分为二,左右手向血兰分进合击。

血兰嘴角一扬,这小家伙是要用上自己同样拿手的《阴阳飘絮剑》了。

这一剑剑花飞旋,竟似有三剑同时向血兰刺出。

霎时血兰便觉得眼前似有六把剑,飘忽不定虚实难测,忍不住一声喝彩。

静虚既然已是神风阁第一剑手,自然是有真才实学。

当日凌云飞瀑之战,以叶星凡的武功碰到这等剑法也是应付为难,血兰此时只有身形一滑,一掠避开。

静虚得势不让,双剑下拖直往血兰下盘疾攻,剑光频现顿时激起一阵黄尘。

血兰修习这门剑法已有数年,其中种种变化无不了然于胸,自然知晓如何拆解。

但若是如此就算得胜,自己适才一番话也将毫无佐证,那又有何意义?

思虑及此,血兰身形骤然跃起,剑光反撩而上,一声大喝直往静虚双剑间压下。

这正是叶星凡第一次面对双剑合击之时的应招,此时自己正要依样葫芦。

只不过当时叶星凡用的是他天下无双的两根手指,血兰则是选择三尺青锋。

当日一战后她才了解,这些并非凌云山庄的嫡传剑招,而是叶星凡随机应变的临创。

这也让她不免忧心,叶星凡出手好像毫无规律可循,自己怕是不能模仿的丝毫不差。

但二人比武原本差不得一丝一毫,若是自己因此败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可就无异于信口开河。

那自己将再无颜面留在此地。

她并不知道若要叶星凡他再原封不动的使第二次,他也绝难做到。

静虚见这小师叔忽然出此奇招,与本派剑术大相庭径也是丝毫不乱,转身避开往她剑身上劈去。

血兰身法快捷自必是为弥补内力不足,是以静虚便想以内力取胜。

只要自己可以将这小师叔掌中长剑震飞自然便算是胜了。

却不想血兰本身也想试试自己受天池神水之利,功力增长几何,竟同样没有退让的意思。

双剑瞬间相交,静虚只觉虎口一震,自己长剑险些脱手。

血兰同时也感觉手腕一麻,长剑震动不止,出言赞道:“当得老二适才所言。”

静虚见自己料敌失误脸颊一阵羞臊,剑光收缩三尺,再不急于强攻,尽量不再与血兰硬碰。

初战便有了顾忌,经验尚浅的静虚剑路果然受阻,出招已难以一气呵成。

血兰却没有顾虑许多,一边回忆叶星凡的招数,一边对号入座拆解静虚的剑招。

静虚本人全神贯注的发招应招倒不觉得,一旁的长胤看了十几招却已对那素未谋面的星少佩服非常。

虽然师妹的招数中仍隐隐有蓬莱的路子,招数不纯,但却已经是奇峰迭起,匪夷所思。

凌云山庄的嫡传剑法在师妹这个外人手中已有如此威力,那凌云山庄的人自己使出那还了得。

其余弟子显出为难之色,他们既不希望见到这个漂亮的小师叔被人欺负,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修习的师门武学果真不如凌云山庄。

但是其中一些入派较久的弟子脸色已渐渐不大好看。

而此刻的血兰身法已越来越快,出剑速度也变得飘忽不定,快如闪电。

叶星凡的出剑速度可以快到足以独自抵挡华山《风雷十二阵》,她虽然无法比拟,却已让静虚应付为难。

静虚早已感觉无论自己如何腾挪,如何变招,剑路都会被对方三尺青锋封死,完全失去了练剑时酣畅淋漓的感觉。

血兰更是发现自己已有数次若是同从前一般猛下杀手,静虚身上已是千疮百孔了。

“难道当日一战,那家伙也一直像我现在这般容让?”

这一分心,剑上劲力便未使足。

静虚感觉压力骤然一轻,如此良机恐难有第二次,连忙趁机后跃,收剑道:“师侄承认败了。凌云山庄的剑法神妙难测,我的阴阳飘絮剑即便能再次精进,也难以言胜。”

他虽然涉世未深,却也知道血兰是顾忌同门之谊并没有让自己太过难堪。

血兰暗暗得意脸上却道:“你入门时间尚浅,能有此等功夫已是惊才绝艳。”

她并没有得意太久,因为她已经发现眼前的弟子们都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难道我蓬莱武功的确不如凌云山庄?”

“还是小师叔只是功力能力压静虚师弟?”

长胤暗叫不好,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措辞。

血兰见众人反应,也立刻明白自己逞一时之快的行为已犯下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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