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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舍死命救人为识英雄 (2)

此时铁公子朝饭初罢,见差役报知水尚书来拜,他打动了水小姐之念,正在那里痴想道:“天下事奇奇怪怪,最料不定,再不料无心中救侯孝,倒像有心去救水尚书的。设使当日不在县堂之上遇见水小姐,今日与水尚书有此机缘,若求他女儿,未必不允。但既有了这番嫌疑,莫说我不便去求他,就是他来求我,我也不便应承,有伤名教。想将起来,有情转是无情,有恩转是无恩,有缘转是无缘,老天何颠倒人若此!”正沉吟思索,忽见一个长髯老者,方巾野服,走进方丈中来。到了面前,叫一声:“铁兄,何会面之难也,不怕令人想煞!”铁公子仓卒中不知是谁,因信口答道:“我铁中玉面皮最冷,老先生思我,定是不曾面会,今既会了,只怕又未必想了。”因迎下来施礼。

那老者还礼毕,因执着铁公子的手,细细端详道:“未见铁兄还是虚想,今见铁兄,实实要想了。我学生一还京,即登堂拜谢,不期只谒见尊公,而未睹台颜,怅然而返。后蒙尊公许我一会,又慎重自持,不肯赐顾。我学生万不得已,故今悄地而来,幸勿罪其唐突也。”铁公子听了,惊讶道:“这等说来,却就是水老先生了。”水尚书道:“正是学生水居一。”因叫长班送上名贴。铁公子道:“晚生后学,偶尔怜才,实不曾为青天而扫浮云,何敢当老先生如此郑重?”水尚书道:“我学生此来,实不为一身一官而谢提拔,乃慕长兄青年,有些明眼定识,热肠壮气,诚当今不易得之英雄,故愿一识荆州耳。”铁公子因连连打恭道:“原来老先生天空海阔,别具千秋,晚生失言矣。”因请坐奉茶,一面叫人备酒留饭,草草与水尚书对饮。

水尚书原有意选才,故谆谆问讯。铁公子见水尚书偌远而来,破格相待,以为遇了知己,便尽心而谈。谈一会经史文章,又谈一会孙吴韬略。论伦常则名教真传,论治化则经纶实际。莫不津津有味,凿凿可行。谈了许久,喜得水尚书头如水点,笑如花开,不住口赞羡道:“长兄高才,殆天授也!”

又谈了半晌,水尚书忍不住,因对铁公子道:“我学生有一心事,本不当与兄面言,因我与兄相与在牝牡骊黄之外,故不复忌讳耳。”铁公子道:“晚生忝居子侄,老先生有言进而明教之,甚盛心也。”水尚书道:“我学生无子,只生一女,今年一十八岁。若论姿容,不敢夸天下无二,若论他聪慧多才,只怕四海之内,除了长兄,也无人堪与作对。此乃学生自夸之言,长兄也未必深信。幸兄因我学生之言,而留心一访,或果了然不谬,许结丝萝,应使百辆三星无愧色,而钟鼓琴瑟有正音也。婚姻大事,草草言之,幸长兄勿哂。”

铁公子听说,竟呆了半响,方叹一口气道:“老天,老天,既生此美对,何又作此恶缘?奈何,奈何!”水尚书见铁公子沉吟嗟叹,因问道:“长史莫非已谐佳偶?”铁公子连连摇头道:“四海求凰,常鄙文君非淑女,何处觅相如之配?”水尚书道:“既未结婚,莫非疑小女丑陋?”铁公子道:“一人有美,举国皆知为孟光;但恨曲径相逢,非问洲大道。鸠巢鹊夺,恐遗名教羞耳。坐失好逑,已抱终身大恨,今复蒙老先生议及婚姻, 更使人遗恨于千秋矣。”水尚书听见铁公子说话,隐隐约约,不明不白,因说道:“长兄快士,有何隐衷,不妨直述,何故作此微词?”铁公子道:“非微词也,实至情也。老先生归而询之,自得其详矣。”

水尚书因离家日久,全未通音信,不知女儿近作何状,又见铁公子说话,糊糊涂涂,终有暖昧,不可明言,遂不复问。又说些闲话,吃了饭,方别了回去。正是:

来因看卫王介,去为问罗敷。欲遂室家愿,多劳父母图。

水尚书别了回来,一路上暗想道:“这铁公子果是个风流英俊,我女儿的婚姻,断乎放他不得。但他说话模糊,似推又似就,似喜又是怨,不知何故。莫非疑我女儿有甚不端?但我知女儿的端方静正,出于性成,非矫强为之,料没有非礼之事。只怕还是过学士因求亲不遂,布散流言。这都不要管他,我回去但与他父亲定了婚姻之约,任是风波,便不能摇动矣。”主意定了,到私衙,择个好日,即央个相好的同僚,与铁都院道达其意。铁都院因过学士前参水尚书,知是为过公子求亲不遂,起的衅端,由此得知水小姐是出类拔萃的多才女子,正想为铁公子择配。忽见水尚书央人来议亲,正合其意,不胜欢喜,遂满口应承。水尚书见铁都院应承,恐怕有变,遂忙忙交拜请酒,又央同僚催促铁都院下定。

铁都院与石夫人商量道:“中玉年也不小,若听他自择,择到几时?况我闻得这水小姐不独人物端庄,又兼聪慧绝伦。过学士的儿子,百般用计求他,他有本事百般拒绝。又是个女中豪杰,正好与中玉作配。今水尚书又来催定,乃是一段良缘,万万不可错过。”石夫人道:“这水小姐既闻他如此贤慧,老爷便该拿定主意,竟自为他定了,也不必去问儿子,若去问他,他定然又有许多推辞的话。”铁都院道:“我也是这等想。”老夫妻商量停当,遂不通知铁公子,竟自打点礼物,择个吉日,央同僚为媒,下了定,过后方着人去与铁公子贺喜。

铁公子闻知,吃了一惊 ,连忙入城来见父母道:“婚姻大事,名教攸关,欲后正其终,必先正其始。若不慎其初,草草贪图才貌,留嫌隙与人谈论,便是终身之玷。”铁都院道:“我且问你,这水小姐想是容貌不美么?”铁公子道:“若论水小姐的容貌,真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谁说他不美?”铁都院道:“容貌既美,想是才智不能?”铁公子道:“若论水小姐的才智,真是不动声色,而有神鬼不测之机,谁说他不能?”铁都院道:“既有才智,想是为人不端?”铁公子道:“若论水小姐为人,真可谓不愧鬼神,不欺暗室,谁说他不端?”铁都院与石夫人听了,俱笑将起来道:“这水小姐既为人如此,今又是父母明媒正娶,有甚衅隙,怕人谈论?”铁公子道:“二大人跟前,孩儿不敢隐瞒。若论这水小姐的分明窈窕,孩儿虽寤寐求之,犹恐不得。今天从人愿,何敢矫情?但恨孩儿与水小姐无缘,遇之于患难之中,而相见不以礼,接之于嫌疑之际,而贞烈每自许。今若到底能成全,则前之义侠,皆属有心。故宁失闺阁之佳偶,不敢作名教之罪人。”遂将前日游学山东,怎生遇见过公子抢劫水小姐,怎生县堂上救回水小姐,自己又怎生害病,冰心小姐又怎生接去养病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铁都院夫妻听了,愈加欢喜道:“据你这等说起来,则你与水小姐正是有恩有义之侠烈好逑矣。事既大昭于耳目,心又无愧于梦寐。始患难则患难为之,终以正则以正为之,有何嫌疑之可避?若今必避嫌疑,则昔之嫌疑,终洗不清矣。此事经权常变,按之悉合,吾儿无多虑也。快去安心读书,以俟大小登科,娱我父母之晚景。”铁公子见父母主意已定,料一时不能挽回,又暗想道:“此事我也不消苦辞,就是我从了,想来水小姐亦必不从,且到临时,再作区处。”因辞了父母,依旧往西山去读书。正是:

君子喜从名教乐,淑人远避禽兽声。守正月老难为主,持正风流是罪人。按下铁公子为婚事躇不提。

却说水尚书为女儿受了铁公子之定,以为择婿得人,甚是欢喜。因念离家日久,又见宦途危险,遂上本告病,辞了回去。朝廷因怜他被谪,受了苦难,再三不允。水尚书一连上了三疏,圣旨方准他暂假一年,驰驿还乡,假满复任。水尚书得了旨,满心欢喜,便忙忙收拾回去。这番是奉旨驰驿,甚是荣耀,早有报到历城县,报人写了大红条子,到水府来。初报复侍郎之职,次报升尚书,今又报钦假驰驿还乡。水小姐初闻,恐又是奸人之计,还不深信;后见府县俱差人来报,虽信是真,但不知是甚么缘故,能得复任。终有几分疑惑。

过了两日,忽水运走来献功道:“贤侄女,你道哥哥的官是怎样复任的?”冰心小姐道:“正为不知,在此疑虑。”水运道:“原来就是铁公子保奏的。”冰心小姐笑道:“此话一发荒唐。铁公子又不是朝廷大臣,一个书生,怎生保奏?”水运道:“也不是他特特保哥哥的。只因哥哥贬官,原为举荐了一员大将,那大将失了机,故带累哥哥贬谪。作到过公子要娶你,因你苦以无父命推辞,他急了,只得求他的父亲过学士,写书差人到边上去求哥哥。不料哥哥又是个不允,他记了毒。又见边关有警,他遂上了一本,说边关失事,皆因举荐非人之罪轻了,因乃请旨要斩哥哥与这员大将。圣旨准了。

这日三法司正绑那员大将去斩,恰好铁公子撞见,看定那员大将是个英雄,因嚷到三法司堂上,以死保他。三法司不得已,只得具疏请命。朝廷准了,就遣那员大将到边,戴罪征讨。不期那员大将果然是个英雄,一到边上,便将敌兵杀退,成了大功。朝廷大喜,道你父亲举荐得人,故召还复任,又加升尚书。推起根由,岂不是铁公子保救的?”冰心小姐听了道:“此话是谁说来,只恐怕不真。”水运道:“怎么不真,现有邸报。”冰心小姐因笑说道:“若果是真,他一个做拐子的,敢大胆嚷到三法司堂上去?叔叔就该告他谋反了。”水运听了,知道是侄女讥诮他,然亦不敢认真,只得忍着没趣,笑说道:“再莫讲起,都是这班呆公子带累我,我如今再不理他们了。”说罢,不胜抱惭而去。

冰心小姐因暗想道:“这铁公子与我缘分甚奇:妄在陌路中,亏他救了,事已奇了,还说是事有凑巧,怎么爹爹贬谪边庭,与他风马牛不相及,又无意中为他救了,不更奇了!”又想道:“奇则奇矣,只可惜奇得无谓,空有感激之心,断无和合之理。天心有在,虽不可知,而人事舛错已如此矣!”寸心中日夕思虑。正是:

烈烈者真性,殷殷者柔情。调乎情与性,名与教方成。

水小姐在家伫望,又过了些时,忽报水尚书到了。因是饮赐驰驿,府县官俱出郭郊迎。水运也骑马出城迎接。热热闹闹,直到日午方才到家。冰心小姐迎接进去,父女相见,先述别离愁,后言重见面,不胜之悲,又不胜之喜。只因这一见,有分教:

喜非常喜,情不近情。不知水尚书与冰心小姐说了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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