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的意思是,想起了禁咒的解法?”君子月瞥了眼烛息,但见对方对年舒言的话并无任何表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问到。
“对。”年舒言闲闲搭着的手指点了点底下的汤婆子,继续说到:“早年同我母亲一起生活,她曾遭奸人暗算被施加了禁咒,那种禁咒的特征与烛兄所身负的颇为相似。”
君子月看着年舒言低着头看向手里的汤婆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此刻的年舒言是悲伤的,然而年舒言又很快抬起了头,他舒展了唇角,宛如冬去春回。
“在下母亲曾专研自身禁咒解法,也算小有所获。相信对烛兄一定有所帮助。”
年舒言说完这句话后,这个古朴典雅的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君子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知道烛息的想法,她同年舒言一同望向了从她进房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烛息。
烛息坐在正对木门的椅子上,他身姿端正,犹如一颗青松,午后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暗沉,君子月恍恍惚惚的觉得此刻笼罩在阴影里的烛息像是被人贡在画像里的谪仙。威严高洁,不可亵玩。
“解法是什么?”犹如珠玉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室内有些凝滞的气氛。
“在下的密室里有母亲曾经留下的丹药,记得当初母亲服下丹药后曾闭关了一段时间。烛兄若是需要,在下可按母亲的方法为烛兄重新配置一些丹药。”
“令堂服药前的症状可否告诉我?”
言及此处,君子月的心突然酥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烛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敛了眉,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微妙情绪。
年舒言听罢直接将他母亲的症状条条数出,他的陈述与这一路以来的烛息吻合度实在太高:嗜睡,动用法力后的虚弱,甚至是咒印颜色的变化。
“对,你当初就是这样的。”被引入回忆的君子月情不自禁的点头。
但见烛息深思的模样,年舒言安抚一笑,他专注的凝视烛息的眼睛,道:“最重要的是,在下的母亲也是魔族。”
年舒言察觉不到烛息情绪的波动,但他继续说着:
“这世上的魔族早在千年前就消失殆尽了,世人所说的魔也不过是血统最低贱的魔物罢了。”
“魔物的血为蓝色,若说这世上哪一种血是最为独特的,大概只有魔族紫色的鲜血了。在下本以为世间已无魔族。”
话说到这个份上,君子月已经反应过来烛息身上的禁咒约莫可专用于克制魔族力量,而烛息是早已体验了一番这禁咒对自身的限制。
烛息......是魔族?
是君子月很小的时候梧桐乡的长辈用来唬住小孩的那个嗜血残酷的魔族。
不久前那个对他们喊打喊杀的蓝衣仙君的话突然清晰起来,他遇见雪地里倒霉的自己和烛息所说的第一句话——“你好啊,魔王之子。”
君子月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能。
可她看着年舒言此刻明明笑得温和的脸,却不自觉走到了烛息的身后,让烛息挡在身前。
年舒言好像有些惊讶但又很快笑了笑,他无奈的看着他对面的两人,道:“子月姑娘这是何意?”
君子月:只是觉得你有很多小秘密,怕你会灭掉知道太多偏偏现在又太嫩的自己。
从来君子月都不是一个会害怕面对问题的人,她盯着烛息挺直的背脊有些惊奇的想:只是最近好像有点犯懒。
这样可不行,也太奇怪了,她怎么会去习惯另一个人的庇护。他也只是,救了自己几次而已。
君子月从烛息身后走出,背脊一如烛息立得笔直,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您的母亲已经离世了吗?”
年舒言听出了君子月的弦外之音,他弯了眉眼,有些苦笑的意味道:“解除禁咒若不以其法,的确会损人寿命,家母离世已有千年余,然则并非丹药之故......”
提及母亲死因,年舒言眸光微闪,有些失落的道:“在下那时尚年幼,只记得母亲有一天说要离开山庄,后来便只有元昊带回了母亲的死讯。”
“药是好的,母亲服下丹药后身上咒印皆淡化,出关后法力全然恢复,与中禁咒前别无二致。”他垂下眼睫遮掩了眸中的颓然。
“年庄主对烛息的禁咒有几成把握?”
君子月知道年舒言能专门找到烛息谈话,必定是有极大的把握了,但仍忍住了心中对怀疑恩公的歉意又提了个问题,想更确定的了解到丹药的疗效。
只因......君子月低头看着没什么反应的烛息,他的面容爬满了可怖的咒印,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君子月完全有理由相信,烛息是完全没明白年舒言的话的。
所以她在借问话的方式帮烛息捋线呢。
“九成。”
闻得此言,君子月不由得绽了个笑,她还以为以年庄主“谦虚”的脾气,至多说个七成呢。
君子月心情放松了些,她拍了拍烛息的肩,顺带着摸了一把烛息发质挺不错的鸦黑长发。
烛息任由着君子月悄悄的偷摸自己的头发,倒也没有扭捏或犹豫,径直回了话:“劳请年庄主帮我配药,烛息谢过了。”
沉默的烛息并非君子月所想的那样心中毫无打算。或许因为初初入世他不懂得人情间的反复计较变化,但他确定禁咒是决计要去掉的,解除禁咒也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的事。
事实上呆在思颜居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尝试突破禁咒,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晕在自己的榻上,同君子月一样睡到太阳西沉。
烛息偏了头看向君子月,君子月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有些不自然的眨了几下眼睛,随后退开几步。
烛息倒是没去多想君子月这时的反常举止,沉吟了会儿他又开了口:“庄上的石头坏了,理该我去修复好,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复原。”
说这话时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年舒言,没注意旁边的君子月猛的咬住下唇后精彩的表情变化。
烛息:现在不说清楚的话,明天还得去找年舒言。
年舒言:昂?怎么突然跳了话题?
“镇门巨石乃是葬魔岭被风雪侵蚀千年而不损的守蓝石,极其难觅,好在庄中仍有一块,只是‘三分玉,七分雕’,需要能工巧匠才能将石头变成红梅山庄镇庄的牌面。”
年舒言有些促狭的笑了,“若真想修复它,还得劳烦两位入红梅谷中请来一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