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月在谷口目送年舒言离去后转过头看烛息时才发现烛息正盯着自己。
还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干净清澈。
君子月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烛息的模样像是一只被弄丢以后变得可怜兮兮的流浪犬。她从衣袋里拿出一方绢帕递给烛息还朝他扬了扬眉。
“擦擦脸,等会儿回屋给你拿药。”
说出这句话君子月愣了愣,她感觉自己好像开始不自觉的学会了照顾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以前可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
烛息接过绢帕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抹了几下,然后手捏着绢帕递给君子月。见君子月没接手帕他还张开了手掌。绢帕就在手心里静静的放着。
君子月的强制症在烛息动手擦脸的那一刻就强势上线。
啊,这里没擦到,啊,这么胡乱的擦伤口不会疼吗,啊,我好想......算了算了,本公主怎么能随便帮人做擦脸的事。
君子月:怎么会有这么粗糙的人。
感受到君子月虎视眈眈的视线,烛息停了手,他张开手掌的原意是递还手帕,然而君子月自动歪成了:
哦嚯,果然要我帮忙擦。
对上烛息茫然又渴盼的目光(大雾),君子月无奈的一笑,嘴角经不住微妙的勾出向上的弧度。
她接过绢帕,见烛息偏头往庄内看去,于是用左手轻轻固定了他的脑袋,然后右手细细地擦向烛息的脸。
烛息有点没反应过来,只傻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君子月。她敛眉低目的认真模样竟然有几分少见的温和。
只是不谙世事如烛息,好奇宝宝如烛息,有了疑惑一定就要表达出来。
“已经擦过了。”为什么你还要给我擦?
“你是说这里你已经擦过了?嗯好像是要干净一些。”君子月擦脸的手不停。
“......这里也擦过了。”烛息被君子月带偏,忍不住按君子月的节奏接了话,可这个提示被君子月很彻底的忽视了。
“蹲下来一点,头低下来,擦不到了。”
“......”
两人鸡同鸭讲了一番后,烛息沉默了。他意识到君子月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并且再聊下去他也该跟着跳频了。
时刻要(别人)保持优雅的君子月仔细擦完烛息的脸后向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瞧了瞧烛息的模样,感觉还算满意。
“好了,我们走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变得有些黑乎乎的绢帕塞进烛息手里。
随后君子月不再看烛息,兀自转了身往山庄里走去。
彼时明月当空,云彩如轻纱微微挡住了月色的光华,空气里是令人心动的暗香,视野从空中往下看只见一名身姿挺拔的红衣男子站在原地向前方看去,随后迈步跟上那个即使走路也显得骄傲又洒脱的背影。
走得潇洒是一回事,找不找得到路又是另一回事。走过某条长廊后,君子月第n次顿住脚步,瞥眼看了下身旁的烛息。
君子月:算了算了,丢路不丢面。
然后她坚定的跨向三条分路中中间的那一条。
“......我们是要去你的住所?”难得烛息主动说了话。
“没错,跟紧我,这里的路绕,要是走丢了我可不找你。天冷懒得找。”可不是我找不到路,君子月在心底狡辩了一句。
“那我们该走这边。”烛息指向最右的一条路。
君子月跨向中间的脚步中途抖了抖。她转头看向烛息,表情不变的说:“你来过?”
烛息正要开口,君子月无耻的又插了句:“我走过几遍了,不会错的。”
就算错了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不过君子月向前的脚步却停住了,她偏头盯着烛息,希望烛息能说出她祈祷的事。她可不想再继续迷路下去了。
“这边有你的气息。”
“嗯嗯。”君子月从善如流的往最右走去。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话“你跑来红梅山庄大闹也是因为闻到了我的气息?”
“嗯,有你的血气。”
“啊,那个啊,掉到这里面的时候收了伤。”说到这里君子月抿了抿唇,又说到“是红梅山庄庄主救了我,我们明天一起去给庄主道个歉。”
语气间俨然把烛息当作了自己养的不听话的娃。自己不听话的娃打了别人的娃还弄坏了别人的玩具,家长无奈登门道歉......
“好。”听到君子月说她受了伤,烛息看向了君子月,探得她内息不稳,应当是受了伤还没好,不过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应当也无大碍。于是他没有询问君子月的身体状况。
“对了,年庄主说你需要调养,嗯......还好吗?”君子月不太适应说关心人的话。
“......需调养。”烛息说话仍不很利索,不过他很聪明,平时观察着君子月说话竟然也能和人简短的交流了。
君子月闻言侧头看了看他,她知道烛息的语言阶段还处在“牙牙学语”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偶有交谈,虽然谈话内容都是些稀疏平常甚至无聊的话,但两人间的气氛却诡异的和谐。
烛息在一个园门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旁的君子月。
“到了。”君子月仰头看了眼斜上方写着“思颜居”的牌匾,步入了庭院之中。
就在今天早晨君子月还在庭院中的这片空地上勤恳修炼,空地的另一边就是君子月的内寝,她目不侧视的直接走过去。
在进入房门之后君子月又探出了头说到“你去旁边的房里睡。”
随后关了房门。
房门的缕空花纹里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君子月站在屋子里看着烛息往旁边走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然后她转身走到床边,刚坐在床上她又立刻弹了起来,一拍手掌嚷嚷到:“我就说忘了什么。”
她探手打开床边的柜子,里面有她这段时间受伤时用的止血化瘀的药。君子月拿了几瓶用过感觉疗效挺好的药走出房门。
走到烛息房门前她动手敲了敲门。
“进来。”烛息如冷泉般平静泠然的声音响起。
于是君子月大方推开了房门,可眼前的画面让她愣住了神,抓住药的手惊讶的张开,瓶瓶罐罐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诶诶诶!你坐地上干什么?!”
烛息仰头看着君子月惊讶的张开嘴的样子倒是很淡定。他已经习惯了君子月咋咋呼呼的样子并且想当然的以为俗世中的人都是这样的。
“坐地上休息。”简短的回答,动词加状语,直接了当的切入主题,是烛息一贯的说话方式。
“干嘛不坐椅子上?”
“地上坐着软。”
君子月三步走到烛息身边,把他拽起来,“脏脏脏,快起来。”
还是没有缓过神,君子月动手抖了抖烛息的衣服,“坐凳子上去!”
烛息顺从的坐在了君子月手指的地方。
这房间很干净整洁,地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大逃亡以后再住进这样的房间,君子月打心眼里觉得很好很舒服。
要知道让挑剔的凤凰认可居住地是一件多么低概率的事。
君子月坐在烛息身旁的椅子上皱着一双眉,两只眼睛紧紧地瞅着烛息。
看着对方毫无波动的面孔,君子月暗自较劲多盯了一会儿,企图让烛息自己发现错误。
但最终还是她先垂下了头,用手扶住额头,半天也没抬起头来。
君子月:这老妈子一般的生活!
“我恨!”君子月嘴随心动,发泄一般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