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一席话说的是动情入理,仿佛字字都打在心尖子上,恍惚间乾天深以为然,自己十六岁了,除了蒙昧无知的童年,其他岁月都是寂寞、无奈甚至是痛苦,一死百了的想法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也曾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只是心中有太多的羁绊,以前是放不下母亲,放不下那个未见过面的父亲,放不下心中的那些谜团,现在又增加了友情,他只能活着,而且要好好的活着。
青姑似猜到了乾天的想法,道:“不要放不下那些身外东西,你要想开点,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你已经死了,死挺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时候无所谓,死后更是无所谓了!你刚才也看到了,你死以后是什么样子?你的兄弟没少一两肉,天没漏个大窟窿,除了你兄弟平白流出的那几滴眼泪外,你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你脚下的路不会消失,你手边的这棵小树依然茁壮成长,你老家村头的狗依然该吃吃该睡睡,无所谓!一切都是无所谓!你死了以后是这样,别人死了以后同样也是这样!昨天十里地外死了个老头子,对你来说有意义吗?无所谓!就在此时此刻不知道哪里死了条狗,对你有影响吗?无所谓!就算你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放不下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死了,你不同样还要放下嘛!无所谓的嘛!等你想明白了,就知道一切的一切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在天道眼里,你们这些凡人,包括我们这些毛神只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无所谓!所以,活着的人节哀顺变,死了的人安心接受就对了,因为一切都只不过是一股无所谓的风!你说是不是?我的小弟弟!”
乾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一瞬间我都下定决心安安稳稳的死去了,可是你一句话提醒了我,我还没把天捅个大窟窿呢怎么能死呢!老天吃了我们家那么多贡品,反而让我的人生如此下三滥,肯定要去捅他个狗日的!还有那个看不见、摸不到又时时刻刻摆布我的天道,我还没把它揪出来踏上几脚,然后再擤它一脸大鼻涕呢!所以你就不要再劝我了,你有什么事直接给我说就好了,要是没有什么事就不要缠着我们了,我们还有事呢。”
“哈哈,实话说吧,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带到酆都鬼域,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配合我的好,否则有你好果子吃!”青姑眼中射出一股犹如实质化的寒光。
乾天道:“你别用眼神吓唬我,我既然成了中阴身,多少就有点五神通,而五神通里面我恰恰就通了他心通,刚才和你聊这么一大会天,其实就是想通过他心通找到你的弱点,哈哈,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你的弱点,为了不两败俱伤,我看咱们还是各退一步吧!反正你管不管我,我过段时间也得烟消云散!”
青姑看猴子跳舞似的看着乾天,道:“你在给我说笑呢吧!你那点本事还能看出我的弱点?行了,别和老娘扯淡了,我直接告诉你,你活着的时候我在你体内,你还有机会干掉我,而现在,呵呵,只能我干掉你,而你,没机会喽!我还不妨透露给你,我就是通过人的眼睛行事的,岂不闻修道之士常言‘三尸一日三朝,上尸青姑伐人眼’,你要是能达到不外视也不内视的先天元始境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哈哈,好笑!大罗金仙死在我们手里的都不计其数,你,就是你,在我跟前算个屁!”
乾天犹自嘴硬道:“我就个屁也要臭吐了你!你以为我就没有对付你的办法了吗?我可以戳瞎双眼啊!反正我也不会内视!”
扁骨童子弱弱地拉了拉乾天手臂,道:“我的哥,你自己戳一下自己的眼睛试试!”
乾天皱眉看了看扁骨童子,想了一下,伸出二指慢慢往眼睛插去,咦?不疼不痒,抽出双指,两眼依然明亮如故!
“怎么样,死心了吧!”青姑笑的花枝乱颤。
乾天问道:“真没办法逃出你的魔爪了?”
“错!是姐姐的温柔乡!哼~来啊,姐姐会好好疼你的!”青姑故意发出几声淫荡呻吟。
乾天根本没有去看青姑搔首弄姿,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好吧,我现在就跟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青姑玩味地盯着乾天看了又看,道:“老娘光太乙散仙都弄死上百个了,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么又狡猾有磨叽的主儿!好吧!好吧!说来听听!”
乾天扯过来扁骨童子,道:“第一,不管你带我去哪里,始终要让这货跟着我……”
“操!跟你大爷!你死还拉个垫背的!她可是带你去鬼门关唉!”扁骨童子恨不得咬乾天两口。
“德行!胆小如鼠!送我到鬼门关你就走好吧!第二,你不能禁制我,我活着的时候不自由,死了你要给我点自由,让我把一路上的景色和热闹看个清楚。第三,我肯定随时准备跑路的,要是我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掉的话,你不能再对付我了!”
青姑哭笑不得,“拜托!我地小哥哥!你在我手里就像花猫手里的小耗子好吗?现在不吃你是因为猫儿还想玩一会,呵呵!有多大的自信让你有这么大的勇气说这些狂话!”
“玩,就要玩的刺激精彩嘛!你弄死那么多高手,其中有一个比我有意思的吗?”乾天大咧咧的搂着青姑的肩膀道。
青姑吧唧在乾天脸上亲了一口,乾天再也装不出潇洒了,快速松开手臂躲到一边。青姑道:“好滴!我的小男人!就按你的办吧!我这个过得都不知道年月的老家伙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
乾天白了一眼青姑,道:“别得瑟了,前面带路吧!看到什么好玩好看的也教教小爷!”
一个人,半个鬼,一个不像神的骚货,时而顺风飘飞,时而在地上踱步,除了欣赏沿途的风景,不时还有说有笑。
夜晚,扁骨童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野鸡,架在篝火上烤的是滋滋冒油,喷香扑鼻,一下让乾天想起了刚逃出厚土村时宇轩烤的那只兔子,还有赖皮蛇一边吃的满嘴流油一边抱怨宇轩没有摘些野果给他去油腻,还有那只可爱非常的大脑袋小猴……乾天感觉此时应该心疼,下意识的去捂心口,那里没有温度和跳动。
扁骨童子知道乾天不能进食,故意拿只鸡腿在他跟前晃荡,乾天看着眼前晃动的鸡腿,很伤感地流着泪把他和赖皮蛇、宇轩离开村子后烤兔子的事说出来,伤感之余走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倚在树干上看星星。
扁骨童子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顺手把鸡腿递给青姑,走过来陪乾天说话,因为离的不远,青姑也就没去管他们。
扁骨童子拍拍乾天的肩膀,道:“给你开玩笑的,如果要是伤害到你……”
乾天嘴唇不动但是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声音,道:“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自然点,我给你说个事!”
扁骨童子的惊讶一闪而过,继续他的道歉和安慰,乾天道:“我怕用五神通和你沟通那骚货会发现,以后我们有事就这样说。我死之前,三苗的狗脸巫祖教过我操纵五行的法术,我试着看能不能触类旁通的绝了我的内视和外视,你也别闲着,帮我想着点,看有什么办法逃出这骚货的魔掌!”
扁骨童子拍拍乾天的肩膀,表示同意后又回到青姑的身边,他想从青姑那了解点自己的事,可是不管他问什么,青姑都会回他一个淫荡的笑。
千鹤、宇轩等人带着无比的悲愤和一丝希望狠赶了一天的路,因为不知道四魔谷具体在哪里,所以一身的遁术也无处用,和修希分别的时候千鹤送给他一个铜头促织,和自己身上的金头促织可以相互呼应,无奈金头促织如何振翅也寻找不到铜头促织的消息,好在赖皮蛇身上还有点当初千鹤父亲布置下的法水咒的微弱气息,让寻找的大致方向不至错误,只是遇到一些凶煞地或者灵气旺地,那点信息也被冲散的难以察觉。
见小强和宇凡已经累到了极限,宇轩在溪边找了块空地,架上篝火,山鸡、肥鱼烤了不少,几人虽然腹内空空如也,困乏到极点,可是看着美味的食物没有丝毫的胃口,还是在千鹤的鼓励下才吃了一点。
千鹤道:“我们的路刚开始,要是一个个都倒下了,乾天那小子就只能在地下娶女鬼生鬼娃了!”
小强道:“千鹤哥,我们真能破开地狱救出乾天哥?咱们村子里那么多人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可,可还不是死翘翘了!就我们这点微末道行,怎么能和阴间抗衡啊!”
千鹤道:“走了这一夜一天,我也冷静下来想了,困难肯定是泼天的大,但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希望,我想啊,就算希望只有那么半丝半毫,可是总比没有强啊,反正我是很有信心的,我现在也逐渐喜欢上了这样有挑战有波澜的生活!就像乾天在校场上论阴阳时说的那样,波浪有沉下去的时候就有冲天的时候,我们现在在谷底,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到达顶峰!我有信心!”
宇凡道:“你的想法倒挺别致啊!虽然现实如一滩烂泥,可是听了你的话,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很多信心!”
千鹤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道:“如果还留在村子里,一年三百六十日有三百多天的时间按部就班的修炼——回家,回家——修炼,修炼——回家!!我今年十七了,下半年家里肯定会给说门亲事,不管喜欢与否,都要结婚、生子、老去!今天以前我还真没觉着不妥,现在再让我回到原来的那种少盐无味的生活……回不去了!有时候我都想,现在的我就像只尝过鲜血的狗,向往着狼的生活,再也回不去吃屎的生活了!”
宇凡打趣道:“瞎大爷绣花,你净瞎扯!虽说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但是你该吃还得吃啊!刚才这些话要是被你爹听见,打不断你的狗腿!你可是肩负着宗族荣耀重任的,你爹对你的期望之大,我们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啊,等救活乾天后你就老实回家边当小女婿边吃屎吧!”
千鹤笑道:“咱们有福同享,一起吃!”
宇轩在小强头上揉搓两下,道:“千鹤说的对,我们现在有目标,有希望,也有一定的本领,应该打起精神鼓舞起来,在战斗中实现自我价值,在前进中享受精彩人生!”
宇凡听了哥哥的话后,在雪儿耳边悄声道:“到底是大了几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小强要找不到北!你看好了,再用不了几句,小强能激动的蹦起来流着泪喊口号!”
雪儿笑着刚要说话,先是“扑棱、扑棱”两声,白影一闪,一个鸽子大小的白色蝙蝠撞到千鹤怀里,千鹤下意识叫到:“不好!宝胜出事了!”
注:
1、青姑伐人眼:《酉阳杂俎·玉格》:“三尸一日三朝,上尸青姑伐人眼,中尸白姑伐人五藏,下尸血姑伐人胃命。伐人眼应该和佛家的色即是空,差不多,看到的声色犬马花花世界能够扰乱修道之心,只有斩却青姑,诸色成空,才能有所成就。
2、一年三百六十日:阴历纪年法,科学上应该是三百五十四或者三百五十五天。月亮是人类最容易观察到的规律最明显的天体,一个朔望下来基本上正好是三十天,四季下来正好十二个月,一年就是三百六十天了,《红楼梦》林黛玉在《葬花吟》中就说‘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但是这是笼统的表述,因为一年中太阴历和太阳历相差十一天左右,而四季的变化又和太阳密不可分,所以就会出现,过不几年就会出现冬天出现在骄阳似火的六七月,中国又是农业大国,历法必须要指导农业生产,这也是历代大巫的首要任务,所以古人就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制定二十节气和七十二候,比如《颛顼历》的十九年七润法,就是取太阴历和太阳历的公倍数,然后通过加闰月的办法使阴历阳历同步。
3、内视:是一种比较重要的养生方法,很多医家也非常重视内视。《抱朴子·地真篇》思见身中诸神,而内视令见之法,不可胜计,亦可有效也。在修炼过程中,外在嘈杂的环境对修炼者的影响非常大,修炼者通过内视的方法屏蔽掉外在影响的同时以内视的方法体会体内细微的变化,从而达到长生久视延年益寿的目的。内视在修行者眼里比较神秘,内视看到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看内脏,看经络,看灵魂等等。摒除外部纷扰盘腿打坐,是能让人的思维变的更专注,想问题更快,当然这种想事情被认为是打坐修行时候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