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您敬献我的诚意,愿您原谅我,愿您保佑我,愿您祝福我!”
“向您忏悔我的过错,愿您宽恕我,愿您赦免我,愿您洗涤我!”
她双手合十,低头诚恳的祈祷着,口中却只能传来咿咿呀呀的低语,无人能听明白她内心的诉求。
这是一间破旧沉闷的囚牢,由墙上牵出的铁制镣铐正拴在跪坐的老妇人的脚上。
“我等皆身负罪孽,自堕入欢愉而始。
藤萝发于仲夏夜,迷情生自六月天。
若将私底下的情丝比作赫洛尔羊毛,
此时懊悔羞辱与荨麻相较只多不少。
假使过错的经纬容待赎罪的手再续,
神灵的织布机尚且也得穿梭千百回。”
豆大的汗珠从她满是皱纹的额前流下,老裁缝努力不让自己的呻吟流露出来,尽可能的向她所信仰的神灵祈祷与忏悔。
远处坐在桌子旁唠嗑的狱卒看了这裁缝一眼,又回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只有裁缝所在的昏暗阴冷而又潮湿处传来细细的低语声。
……
“希斯,醒醒!快醒醒”
西奥多愤怒地朝那个淡红色的水母态“卵泡”扫了一眼,“啵”的一声,这个之前将年轻人折磨的生不如死的非人生物立马散成细小的光点,消弭在空气中。昏过去的年轻人身上满是汗水,头发濡湿,一缕一缕地耷拉在额角。
他立马将躺在地上的人扶起,送到乱做一团的床上。来不及擦去手中的汗液,西奥多从希斯紧紧握着地手中抽出那只他送出去的螺壳。
只是大概察看了一番,他的眼圈就立马红了,忍住眼眶中即将滴下的热泪。西奥多看了看窗外沉闷的天空,以一种愤怒的语气吟颂道:
“逆流的洪水携带愤怒,”
“重燃的流星冲向天空。”
“灰烬、硫磺以及烈焰,”
“燃自无尽生灵的悲歌。”
“以我的名义,回溯·逆转!”
霎时间,自西奥多·布莱克为起点,他身体周围的一切尽都静默。
窗台旁的停歇的一只梳理羽毛的麻雀刚准备抖动它颈部的羽毛,瞬间失去了色彩,水灵的眼睛一下子干瘪下去,然后化为黑色的灰烬。一股漆黑的火焰从它小小的身上燃起,狠狠灼烧着这小小的生灵,不消片刻,就只剩一副漆黑的禽鸟骨架。
这是亵渎的造物!
必须抹杀!
仿佛大梦初醒般,它试探地抬了下小小的骨爪,在这停滞的空间走着。突然,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向着西奥多猛扑过去,在他外露的左手背上划拉了一下。
西奥多随即闷哼一声,却不管不顾。
当一切又回归正常时,专注于施法的他这才意识到希斯已经醒来。
床上的人用一种懵懂地眼神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如初生的婴孩儿般纯净。希斯眨了下眼睛,好奇地望着面前两鬓斑白的人缓缓走过来。那人郑重地将螺壳塞入自己手中。
中年人蹲下来,平视坐在床上的人。
“你是希斯,希斯·霍尔沃德,我最关心的学生。”面前的男人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
“希斯?”床上的年轻人用满带疑问的语气重复着。
“是的,你叫希斯。出生于莱斯特城,父母早逝,后来成了我的学生。”中年人认真地教着。
年轻人又望了望对面略显苍老的疲惫面孔。
“我是西奥多·布莱克,你的导师。”
说完,他又强调了一下:“也是照顾你的人。”
似乎感觉到有点冷,年轻人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开始打量起上面的花纹来。
一切对他来说又变得陌生起来了。不,或许他现在来陌生是什么的意思都还不明白……
西奥多起身,朝房间外走去,之前的那只鸟儿已经被他解决掉了。然而那种堕落的标记却是无法抹去。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背上那几条黑色的划痕,鲜活的血肉此刻化为黑色的焦炭,隐隐显现出鲜红的颜色。有轻微的难闻气味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但仔细去闻时,又无法感知。
他厌恶施法的感觉。
走到客厅,瞥了瞥窗外,一抹黑色的阴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好像是哈贝马斯先生家的那条狗?
然而早已脱力的他摇摇头,靠在了沙发上。
……
“真乱!”唐纳德手中端着箱子,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想法。
这间满是尘土的小房间里摆放着一些孩童的木制玩具,陈旧衣物以及各种类似于婴儿摇篮之类的物件。唐纳德环顾四周,一一察探着,霎时间,他明白这些应该都是查斯钦小时候使用过的东西。
一些片段突然闯入唐纳德的脑海:查斯钦在地下室的欣喜与随之到来的苦涩震惊,好友对自己生活的不愿多谈,翻看尸体时脸上露出的不甘与遗憾……
他在找自己的母亲!
就是那个女裁缝!他是带着自己的爱人去见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明白过来的唐纳德还在为自己脑中的设想而苦苦思索时,“咔嚓”声却让他下意识将手中的箱子扔出去。
还未触及地面,那镌刻花纹的小箱子便奇怪的在空中化为灰烬,而他的脑袋也在一瞬间抽痛起来。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席卷他的心房,那是一股不属于他的感情,却诡异地驱使着他的身体跟随喊叫痛苦。
各种生活琐屑一下子冲入他的脑海,令他目眦欲裂。
在这小小的满是灰尘的暗室里,年轻人用手抱着头在地上翻倒打滚。周遭却无一个人来帮助他。
缓了一会儿,他沉默地站起身,略带苦涩地再次扫了几眼,离开了这间暗室,熟稔地朝廊道左边拐去。
暗室再次安静下来,和许多年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镌刻有花纹的箱子而已。
“康奈利先生,您这是?”一个男仆看见他一身脏污,连忙询问。
“没事,约翰,不用在意,只是在楼梯处不小心划了一下。”
“先生,需要我为您准备干净的衣物换上吗?”刚说完,男仆就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怪自己有些太逾越,未经管家允许就问出了口。
“不用了,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说完,唐纳德就颔首,略过男仆离去。
“那女裁缝听说被关起来了?”一对端着骨瓷杯盏的女仆迎面朝他走来。
“当然,要我说,她就应该立即被吊死。查斯钦少爷还那么年轻,就这样离开了,真是可惜!”女仆小声讨论着,一脸同情与愤懑。
“啊,康奈利先生!”一个女仆似乎没想到他会走这条路,脸上满是惊讶。
“没事,你们继续忙。”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心里却满是急躁。
他得赶快去看看那个被关起来的女裁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