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书架的元芷慕眸光深邃,那个戴着厉鬼面具的男子那讥笑的言语又一次在他耳旁响起:“想不到堂堂武成慕王爷竟有偷窥他人谈情说爱的嗜好……莫非慕王也是断袖?竟对我的小美人感兴趣?”
元芷慕将手掌紧紧握起,再一次将这些恼人的话语从脑海中赶出。
自从那日以后,他一遍遍提醒自己:“我不是断袖,我对他感兴趣只是……只是怕他做出对武成不利之事,我帮他只是因为想将他放进永平王府,也好就近监视……更何况,他又何时变成你的了?!我明明看见他想用剑砍断你的手!”
“方才若伶薇郡主好像在外面说话?三哥你听见了吗?”
元芷离的问话将元芷慕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他茫然答道:“没有。”
元芷离踱到门前,开门望去,却除了侍女什么也没看见,他百思不解地走到书桌前,转而又忘了个干净,得意道:“三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元芷慕从书架上随意取了一本书,眼睛也没抬一下,泛泛道:“是父皇封你为郡王的事?”
元芷离将书本从元芷慕手中抢走,惊讶道:“三哥怎么知道?”
元芷慕不去理会被抢走的书,而是重新取下一册,一语不发。
元芷离推敲了好一会才茅塞顿开,他低声道:“莫非这一切都是三哥安排的?……可是让我当上郡王又有什么用呢?我当王爷还是当皇子,对三哥的助益都是有限的。”
元芷慕一边翻着书本,一边漫不经心道:“不是你说不能让太子替父皇去祭天的吗?”
元芷离惊讶道:“莫非二哥也被封王?……难道三哥是想四王祭天?”
元芷慕颔首,元芷离又道:“可是三哥是怎么让父皇弃用由太子一人祭天,而改为四王同祭的?”
元芷慕却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君馨阁是男人的天堂,没有男人不想去,是吧?”
元芷离茫然嗯了一声,又激动道:“如今三哥说那君馨阁做什么?我是问三哥是怎么让父皇改变主意的。”
元芷慕依旧问官答花,“莫不然,下次你去时也带上我,如何?”
元芷慕的话像有人将饿狼放进了羊群中,羊群经过短暂的蒙圈后,又瞬间炸开了锅。
元芷离最为激动,他抬手覆上元芷慕额头,惊异道:“并未发热呀……三哥你一个从不近女色之人,竟忽然要去青楼?”
‘从不近女色’这几个字深深戳中了元芷慕的痛点,他噌地站起身,否认道:“谁说我不近女色的?”
此时的元芷离可不愿在这等小事上与元芷慕纠缠,他又将话题引回祭天之事,继续问道:“三哥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对父皇做了什么?”
元芷慕越是不说,元芷离那颗好奇心就越重,他讨好道:“三哥,你告诉我了,我过两日就带你去君馨阁,怎么样?”
元芷慕这方才松口道:“慕风,你说吧。”
慕风闻言,抱拳道:“回殿下,是王爷请了一浮大师出山,才扭转了乾坤。”
“一浮大师?”元芷离向来不喜唱经礼佛,自然对这个法师那个法师毫无兴趣,这个什么大师,他连听都没听过,又或许听过,但是又忘记了,他转向离魅,问道:“你知道这个一浮大师是谁吗?”
离魅道:“回殿下,据属下所知,一浮大师是世人公认的活佛,已经近百岁高龄,隐居山林也已数十年之久,陛下信佛,曾多次派人四处找寻,后来虽然寻到了却未能一面……想不到慕王爷竟能请动这位大师出山相助,真不愧是慕王。”
元芷离听得极其认真,罢了又思索了许久才道:“既然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又怎么怎肯为了名利俗事出山,还为此进京呢。”
慕风道:“王爷曾寻至山巅与大师辩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后来,王爷要下山时,大师问了王爷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大师问:何为天下?”
元芷离沉思了片刻,回道:“天下?天下不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不就是我元家的天下?”
慕风摇摇头,笑道:“如果王爷像你这般说了,一浮大师只怕就请不动了。”
元芷离疑惑道:“那三哥怎么说的?”
慕风道:“王爷说:天下万物,天潢贵胄是天下,平明百姓也是天下,可天下又不止如此,飞禽是天下,走兽是天下,游鱼也是天下;花是天下,树是天下,山川河流,云风雨雪都是天下,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万物周天,没有大小之分,种类之分,贵贱之分,都是天下。可对我而言,我的天下就是这世间的芸芸众生,能让他们能有时间有精力去思索‘何为天下’,这就是我的天下。”
元芷离紧蹙着眉头,摆了摆手,投降道:“算了,算了,天下天下的,你再说下去,我的头就比你的天下还大了!”他作势着为自己按了按头,又道:“这样看来,还是方才那个问题比较有趣,四哥你再说说,为何突然间想去青楼?”
元芷慕将书册合上,下了逐客令,“上朝的时间到了,我们一同进宫谢恩吧。”
………
方才元芷离并未听错,那抽泣声正是来自若伶薇。
此刻她虽已回了倾梅园,可暖阁中元芷离的话语却一直在她头顶盘旋,挥之不去。
她的慕哥哥竟为了他人孤身犯险!
她趴在柔软舒适的粉色锦被上,哭得不能自已。
少时,有侍女端来了一碗姜汤,交给琥珀后又退了出去。
琥珀将姜汤端到榻前,低声道:“娘娘在外面吹了那么许久的凉风,还是起来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
若伶薇吼道:“你别管我!”
琥珀将姜汤放到红木桌上,又回身安慰道:“娘娘,您先别生气,听琥珀说说。”
若伶薇没好气道:“说什么?说我有多可笑吗?”
琥珀柔声道:“娘娘,您这是被气蒙了,方才四殿下说的事,定然是添油加醋,乱说罢了。”
若伶薇闻言总算抬起了身子,抽泣道:“为什么?”
“你想,四殿下说的那人是个侍卫,定然是个男人!这么看来,四殿下不是胡乱猜测是什么?”琥珀看若伶薇情绪平复了许多,又再接再厉道:“更何况,王爷也没搭理四殿下,后来连四殿下也说是自己想错了,娘娘你再仔细想想,琥珀说得可对?”
若伶薇这才把从暖阁听来的话细细回想了一遍,破涕为笑,“好像确实和你说的一样。”
琥珀趁机将姜汤端到床前,递给若伶薇道:“既然误会都解开了,娘娘还是趁热将这姜汤喝了吧。”
若伶薇接过银碗,刚放到嘴边,又道:“可是慕哥哥也没否认呀!”
琥珀道:“许是四殿下的话实在太过荒谬不经,王爷觉得根本无需反驳,说了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
若伶薇将银碗放回托盘上,正色道:“不行,下次你随我去一趟永平王府,我倒要看看,这个侍卫统领到底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