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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2)

”曾九功道:“不是你杀的,如何把尸骸擅自焚化?显系情虚灭迹,还要强辩!”陈与权道:“其实有个缘故。当初干家田产,我占之犹为未足。因又图他家财殷厚,故令妻子哄说还他产业,诱得金氏母子到家,圈留过宿,将小厮面涂鸡血,刺刀、衣服,悉染腥红,叫他僵卧于地,图赖金氏杀死,假称外甥。抄没了他资产是有的,并没有真正杀人。这小厮现在,太老爷唤他来问便知。”曾九功听说,便唤那小厮来审。这小厮听得官府叫他,吓得三魂失了两魂,跪在案前抖个不住。曾九功问道:“你家主六七年前,曾否叫你假扮死人,吓诈金氏,有这事吗?”小厮道:“有的,当初相公叫我把鸡血涂了面孔,躺在地上,就将杀鸡的刀子,也撩在身边,叫我咬定牙关,动也不动,装做死人,吓这干奶奶是实。”曾九功道:“不信有此事,想是家主教导你说的?夹起来!”两边皂隶,一声吆喝,把小厮扯下去,褪了袜子,用夹棍收起来。可怜这小厮不多年纪,那里吃着官刑,不觉死而复苏,乱哭乱喊。

曾九攻三推四问,总与前供无异,知是真情。便问道:“你好端端假做死人,帮家主诈人的东西,可曾分与你多少?”小厮道:“没有,起初相公原许我,做成了圈套,赏我一个老婆。如今连这老婆也赖了。”刑厅与县官都笑道:“施此诡计,抄占多少家私?还赖这小厮的妻子。可知陈与权随处负心,吃人不足。数年不平之案,今日可谓水落石出矣。”曾九功便请丽容上去道:“陈举人田产住房,委系你家故来。今日我与刑厅及县主,三面审明,理应断还与你,你可从内至外,一一验明。趁本府在此,不致更有争竞。若有吞占别主赃物,非系你家者,须交与本府发还众被害领去。你家什物,倘有缺少,亦须报明本府,着他补赔。”陈与权道:“家中所有,大半是我自己产业,求太老爷鉴还。”曾九功道:“你当日一身狼狈,死于风雪之中。干白虹在南雄岭上救你,此时田产何在?敢是你怀里边揣过来的吗?”陈与权便没得说,只得同丽容入内,一应田房文薄,尽行交还。丽容检看箱索,现银珍饰,尚有数千。

新置田地,又有千亩。但恐太守等久不便,因出来禀道:“寒家什物,一时查点不尽,但有新买田地千余亩,听太爷发还众人,其赀饰银两,情愿只取一半,其余听凭太爷分派。”曾九功道:“你既如此好义,本府当有处分。可将此一半家财分为二股。一股给与众被害领归,一股发与尼姑周氏,起造大殿,供佛焚修。今已交割明白,本府即当详宪。陈生命案既虚,姑免拟罪。此处仍是干家住宅,不许在此安身,可与妻子奴仆立迁别境,勿得留恋。”陈与权跪下哀哭道:“当初干兄曾与我一半房屋,还求太老爷开恩,少赐栖身之处。”曾九功道:“既干家如此待你,谁叫你负心。快些出去,不许多说!”陈与权道:“可怜我中过举人,稍有薄面,一时叫我领着妻子投奔在那处去。”曾九功道:“譬如禽兽,随地而宿。你负义忘恩,原与禽兽无异,有谁怜我!”叫皂隶逐他出去。许多衙役,生生把陈与权叉出外厢。又一起公差,赶入内室,将乔氏一把揪来,双双的推在门外。曾九功与厅县两官,一齐起身而去。正是:

当年漂泊苦无栖,今日依然复旧时,可惜半生空富贵,单单赢得一妖妻。

陈与权欲待再挨入去,争奈门已紧闭,只得与妻子大哭一场,含泪而去。陈与权道:“我如今寻个人家安了身,慢慢再图地步便好。”乔氏道:“除非借亲戚人家,方有些体面。只是你外乡人,并无瓜葛。我家父母早已去世,又无兄弟姊妹可以相依,如何是好?”陈与权道:“我陈氏既无亲族,凡是姓乔的,不论远近,且去投他再处。”乔氏无奈,只得一随一唱,同走入城。那知乔氏虽系亲情,只因陈与权平日自恃举人,不看人在眼里,并不曾往来。况已被官府斥逐,不齿人类,俱闭门不纳。两人无奈,只得哭道:“亲戚眼见如此,反不如借朋友人家住吧。虽然没有体面,也顾不得了。”谁料这些大家小户,一发坚拒不容。夫妇两人,南北奔驰,不论城里城外,凡有一面的,尽皆走到,那里有个人怜他一怜,应他一应。陈与权忽又想道:“除非这个人,当初极奉我的,不怕他不肯。”乔氏问是何人?陈与权道:“就是先年借他房子与金氏住的那孙秀卿,是小家财主,或者还可相容。”乔氏喜道:“既是这等,快些去嘛。”两人又望孙家走来。那知如今的人,大凡有了钱财,成个富翁,便极势利。荣贵的,就出格奉承;落泊的,随你至亲骨威,便冷眼相加。

这日见陈与权夫妇挨身上门,明知他举人已忒了腔,且被官府审逐,谅已无势可藉,就严声峻拒。陈与权又因其白丁可欺,死死坐在家中,推也推不出,孙秀卿着了忙,如飞到府里禀官,说陈与权既被斥逐,尚在扰害愚民。曾九功大怒,立差快手,押逐出境。陈与权正在孙家吵闹,只见两个青衣人持着牌票进来道:“我奉太爷差来,说陈爷既无住处,着我唤两肩小轿,送陈爷与奶奶到南雄岭上草庵里住吧!”陈与权已知此处安身不牢,只得听凭驱遣。那知到得岭上,虽有个草庵,却在荆棘丛中,不通往来的去处。快手把两人送入庵中,匆匆而去。

陈与权看那草庵,四壁欹斜,风雨不蔽;板床折足,土灶无烟。清早饿到临晚,腹中甚馁。空山野径,鬼哭猿啼,并无寸草可食。次日,等客商过往,老着脸哀求救济。自言中过举人,因昧心吞占,遭此恶报。众客商怜他,往往赠些干粮,苟延了月余。一日,忽见刘天相蓬首垢面,忽然入室,厉声泣道:“我当日负心,死固无怨,今日你也负人恩德,须偿还我命来。”说罢,倏然不见。陈与权骤发大病,是夜暴亡。乔氏亦享用半生,吃不得恁般狼钡。不隔数日,相继饿死。可惜,好个陈与权,枉费了数载机谋,依然死于南雄岭上。可知天道循还,报施最巧。只因他两人昧了一点本心,忘恩负义,遂有如此之报。诗云:

十年前在南雄岭,十年后向南雄住;中间数载享膏腴,不记前番风雪处。负他青眼十分恩,锱橐田园悉我踞;苍苍报施转睫间,来往来处去处去。

却说曾九功处置了陈与权,恢复了干家产业,并为周氏尼姑装佛造殿,恩怨已明,夙志既遂,便有个急流勇退之意。未几,忽报干浚郊已中了第五名会魁,到得殿试后,又报了二甲第一,选授翰林院编修。曾九功喜跃如狂,登门庆贺。既而想道:“干兄儿子既贵,家园复整,锦旋在即,欢聚不遥,可谓志矣。但我原系词林,今改调外职,非我素愿,不过欲明恩怨耳。今志已遂,何必碌碌仕途,沉沦宦海,莫若退归林下,优游自得,岂不贤于金紫。况干兄本无报怨之心,我此番举动,大非干兄之意。不即退而避去,更待何时。”志念既决,即往省城,面谒抚按,交还印绶,恳其题疏另补。抚按劝说:“贵府才品端凝,青年敏练,正宜共辅太平,何以乞休恁早?”曾九功道:“卑职性好山林,志安淡泊,专城之寄,实不胜任。敢求老大人俯赐题黜,不胜铭感。”抚按只是不许,曾九功便将文凭印绶,送置案头,飘然而去。归到南雄府署,收拾行装,同陆小姐径回山东不题。

再说干白虹父子,在京甚是荣耀。一日天子见干浚郊,冲年英俊,龙颜大悦,命入内宫赋诗,各院嫔妃,见干浚郊风流年少,尽皆倾爱。罗巾命咏,执扇求诗,赐花赐酒,宠赠尤多。三十六宫,尽皆游遍。天子问道:“卿年几何,可曾娶否?”干浚郊回奏道:“臣年才一十七岁,已聘太常欧阳健之女,尚未成婚。”天子道:“既有所聘,自当即赋宜家,赐尔明日完婚,朕当助彩。”干浚郊叩头谢恩而出。随即报与欧阳健,次日准备成亲。奉旨颁赐金花彩缎,各官庆贺。到得吉时,花灯鼓乐,到院相迎。干浚郊坐下高头骏马,绣旗黄盖,银瓜朱棍。穿着大红吉服,乌纱帽上两朵银花,映着莲花白面,犹如玉洞仙郎。迎至欧阳府中,引出一位小姐,袅袅婷婷,珠辉玉映,立于氍觎之上,双双交拜。行礼已毕,共绾红丝,罗扇轻携,纱灯簇拥,送入洞房深处。是夜带解同心,枝交连理,锦被忽翻春浪,高堂乍敛残云。明日具疏告假,回乡省母。圣旨嘉其孝义,准假一年。干浚郊大喜,辞别岳丈,即同父亲,收拾出京。各官饯送,自不必说。

一到山东,曾九功设饯相迎。干白虹惊讶道:“老弟在粤中做官,如何又在家里?”曾九功告以乞休之故,将干白虹父子款留两日,后日匆匆起程。曾九功远道相送,挥泪而别。干白虹父子不分昼夜赶到家乡,夫妻子母相逢,一番悲喜,不言可知。干白虹问及陈与权何往?丽容详述曾九功报怨之事。干白虹愀然不乐,寻至南雄岭上,将陈与权尸骸,具棺盛殓,买地安葬,广植松楸,另建一所观音庵,托个僧人,照管坟墓,侍奉香火。此皆干白虹不忘故交,不念旧恶的厚处。过了数日,干浚郊亲往尼庵拜谢周氏与尼姑豢养之恩,将三千银子建殿塑佛,并给良田千亩,与他食以娱老。又访戚宗孝尸棺,也为他造坟安葬,建立牌坊,题曰“义士戚宗孝之墓”。又向戚氏近宗,与他嗣立一子为后,给与田产资生。闾里亲邻,尽皆存恤,无不称为厚德君子。过了一年,假满进京,补升修撰,后来直做到文渊阁学士。干白虹亦赠礼部尚书。丽容与欧阳小姐,俱受一品封诰。曾九功过了几年,天子慕其高节,仍召回内院,后来也做到都察院大堂。干白虹寿至九十,忽然悟道成仙,就有紫阳真人,白日飞来,与之乘鹤而去。自后干氏科第不绝,子孙繁衍,以享厚德之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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