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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天后，慕凡受邀参加镇党委书记召开的一次小型会议。时间是一九九五年的八月下旬。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接触，然而，随即却演变为一场论战，一场关于政治觉悟和人性高低的论战。
本镇的党委书记姓王，尊名学康。此人个子也蛮高，身板又比慕凡壮阔许多，国字脸，红光满面，言谈举止颇有派头。想他年轻时也必是一位俊才。提拔这种表面风光的人物主持政治，似乎也是当前一大潮流。虽然西式民主，早已在中国宣告了破产。但西方的面子，远不及东方人涂抹得漂亮。慕凡忽然想到了女人所用的化妆品，她闻到了一阵怡人的清香。
在场的也确乎还有两位青年女性，分别是主持民政的一位干部，和镇团委的书记。慕凡一入座，就听对面座上的王书记介绍说：“这是县里调到我们镇上任团委书记的小李，从攀枝花来的，人家可是自学成才考的本科呀！”慕凡侧头略看那人一眼，见她从容落座，相貌举止也是温文尔雅。暗想：她和佩玉怎生的如此相似？
书记又问慕凡：“听说你是本镇最优秀的学生。平时表现很好，也很有些思想，也念了几天书，你对当前的贪污腐化现象如何看待？”
慕凡脑袋一热，这不正是他坚决反对的么？平常政治课本上不也是如此教育学生们的么？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而对方也显然是要探他的底。慕凡想：我该说些什么呢？难道要支持贪污受贿的行为，或者表示说自己不懂？他可是这一带最优秀的学生--------
终于，他昂然的抬起头来，“我认为应该反对这种损害党和国家利益，也损害人民利益的腐败行为。”
“哦，你也认为应该反对？”对方肉乎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这似乎不应当是一个少年说出来的狠话。他居然敢同当权者较量？慕凡霎时便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可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想：大不了这书不念了，随他们怎么办吧！
慕凡又点点头，以回应对方的质询。
“啊，你到底还是反对的嘛！”书记清了清嗓子，又说：“这也难怪嘛，我到了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满脑子的公平正义愤世嫉俗，也想要做个救世主。可是，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选择的，谁也不可能从一而终呀！小李，你们看看，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很有个性嘛！”
这时，那两个年青的女人便一齐注视着我，团委书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我回答她说十六岁。她惊叹了一声，又说：“你很年轻嘛！这么年轻，你的性格一直就是这样的吗？你和周围的同龄人接触多吗？他们想些什么，你了解吗？”听她说完，我竟然摇头叹息，因为我也的确是个特立独行之人。唉，慕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叫小李的书记对另一个书记说：“他还真是一个有性格的年轻人。也难得遇见这样一个人，他还这么年轻。”仿佛她是有意要为对面的大人物作一场报告，慕凡心底有种被她出卖的感觉，他忽就有些瞧不起她了，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这份轻视，而只是默默的在竹椅上坐着。这时，小李书记又侧头对他说：“我觉得你真的蛮成熟的，你的性格，你觉得这样很好吗？你脱离了你的同龄人，你和他们完全不同，这和你的成长经历，和你的家庭背景有关系吧？”
我又摇了摇头，我不想把我的性格和我的家庭扯到一起。于是慕凡想要解释说：“没有，我的思想同谁都没有关系。”然而，对面那位体格强壮的书记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对方显然不容他成为谈话的主角。主角必须是他们，他们想借此告诉他的是：慕凡，这里没有他的舞台。虽然，他从不曾以此为骄傲。他宁肯在荒原上做一只挨饿的孤狼，也不屑在他人的机关里做饱食的鹰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