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犹豫不决之时，又听书记说：“话说回来，共产党待我们也不薄呀！作为一名国家工作人员，也不能老是向国家伸手嘛！以前那胡某人，以为自己是一镇之长，就想一手遮天，结果还是没把天给遮住嘛！人民政府，人民政府不为人民为什么？这是我们党和国家的基本原则，这个是每个国家工作人员都必须要坚守的。当然，政府人员也不是什么待遇都要得到最好，要守得住清贫，毛主席他老人家以前是怎么说的，要戒骄戒躁--------”
听对面那人发了一通牢骚，慕凡就暗笑：“你自己不就是党员么？怎说党待你不薄？可见你本性即贪。”当然，这样的话是万万说不得。慕凡惟能表示的，是驯服与沉默。虽然他本就不善逢迎拍马，但沉默总是好的。沉默总叫人抓不着把柄。可像他这样一个区区小人，又有什么把柄可抓呢？他所扮演的，不过是一个乞求者的角色。
这时，却听那位团委书记赞道：“王书记的政治觉悟好高呀！”慕凡淡然一笑，也想趁机说两句奉承的好话，却又如梗在喉，啥也说不出口。他恨自己的懦弱和虚伪。他又何尝不想油滑世故两头讨好？只是他没这能耐。他上不了台面，他脸皮太薄，他说话也不利索，他手段也不够狠。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好好先生，说难听点是孬种，扶不上墙的稀泥。啊，慕凡，难道你竟要这样的贬谪自己么？不，不，不会的，这不过是世俗的规范，而你本性孤傲，断然不会低头。
“哎，小伙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毕业之后想干什么？”书记的话忽的柔和了许多。
这似乎是要慕凡表决心了。他虽然阅历不丰，却也知道这点。于是端正态度说：“我想先把学业完成，将来在工作中好好表现，不辜负党和国家的培养，争取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是虚的。他也拿不定主意，自己将来究竟能做些什么？他想要做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但以他这样一个权微言轻之人，又真能做些什么呢？野心，他固然也是有的。挫折，却也无时不在等候着他的到来。等到锐气将尽，理想也就泡汤了。一切的弱者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很好，你还是很有理想的嘛。那就这样吧，你呢，先回去做一下准备，思想要放开些，不要老是背着包袱，你将来的路还很长嘛！”书记这样一说，就有起来送客的意思，其他的工作人员也站了起来，慕凡便知是要散会了。他便连声说：“好的，谢谢王叔叔的关心！”他甚至想要鞠躬，但所有人都在往外走，书记甚至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他显然是有工作要忙，因为此时正是下午两点，所有的政府工作人员都要在院子里点名报到。慕凡遂跟着走了出去，书记正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讲话：“以后点名的时候，凡有迟到的，当月奖金照扣，一视同仁。下午都没什么事，打牌喝茶的，要接受警告，连续三次以上，就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下午有空的，可以下乡了解一下民风民俗嘛，闲着没事干，像什么样子？”
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约有二三十人，论穿着相貌，都在慕凡之上。慕凡脚下的解放胶鞋早已破了口子，这鞋六块钱一双，真是够便宜的。但这时的慕凡，连这六块钱都要视为一笔可观的资金。因为他一个月的零花总共才五块钱，这还是民政部门发放给每名孤老残疾的补贴费。
于是他深怀着敬意走出了镇政府的大院。仿佛前景真是一片光明，他大可以好好的做一场梦，做一场绮丽如春万古长青的好梦。
2010/06/1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