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拂衣站立在那片空地上,仔细听远方传来的声音,那是一声不属于任何生物的嘶鸣。
那更像是打斗的厮杀声,被刺刀捅破血管的刷刷声,以及一个接着一个的痛苦的哀嚎声。
毫无疑问,在不远处,有人遇害了,而且,那遇害的人,不止一个。
雾散了。
贺拂衣就站在他们面前,亲眼看见那雾是为何散的。
方才,应是那鬼雾吸食了三位修炼者的元气,又重新回到了天空上方的那一轮血月。
血月,对,就是一轮血月。
贺拂衣在鬼雾未消散之前被它蒙住了双眼,现在,她看见了自己站在何处,这到底是何地。
贺拂衣的脚下是一片土地,除了她站在的地方,四周躺满了尸体。
每一个人的死法都如同一辙,像是出自一人之手,干脆利落的刀法,一击毙命,恐怕也只有修炼成尊境的尊者才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贺拂衣无意间想西方撇了一眼,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走路一走一顿,手上抓着刚撕下来的血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她两眼发白,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剑痕,那伤痕还流着鲜血,滴答滴答地与地面碰撞。
那血液刚碰到地面就被天空上的血月吸空,并疯狂的掠夺着。
那人仿佛发现了虎视眈眈看着她的血月,想要说些什么,又发现自己的嘴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她用手将血肉扔到了贺拂衣的藏身之处,抖着双手去够腰间的那把带有人血的剑
。
贺拂衣被他扔的血肉撞了个正着,她闻着着血腥的气味,绝对不是普通动物的血肉。
大型妖兽的血肉恐怕并不会长这样,就算是,贺拂衣没有发现这一带有妖兽的尸体。
恐怕,就那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杀不死一个健壮的血条厚的妖兽吧!
再看。
那人抖着双手拿起她腰间的那把剑,那把剑虽然沾了血,但仍然掩饰不住她的华丽。
那把剑上亮着巨大的光芒,闪着三个大字“昭和剑”。
贺拂衣一眼却看出了此剑绝非平凡之物。那看起来像是一柄上古世界遗留下的神剑,还残留几丝着只属于那个时代的神力。
昭和剑,贺拂衣在哪看到过对着柄剑的介绍,那作书者是个长时间藏匿在水月沧澜的老者,贺拂衣看他一把年纪也不容易,就花了几个小钱将那本小书买了下来。
依稀记得,在那本书上是这样写的:
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凡是配备他的人无疑不是神志癫癫,杀心狠大,但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炽心而死。
昭和剑出鞘必须沾染血,不然它将会反噬使用它的主人,引用主人的鲜血为己所用,从新变换成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形态,等待下一个将它拿起来的人。
在说说这把剑,剑总长四尺八分、宽一尺三,上印有腾龙九头、每条都栩栩如真,剑身带有振振凶气,使人有中畏惧来自心灵的畏惧。
这剑一直以来说是光明剑,其实,它是我见过所有剑中最有灵气的,但这股灵气用在害人来增强自己的灵力,是极大的坏处。
贺拂衣回忆完那本小书里的内容,总结为一句话,昭和剑是极恶之物,不易触碰。
战场上。
那昭和剑发出的光芒冲向那轮血月,这是一场光明与黑暗的对决,两股可以冲开世间的力量冲破在一起,发出巨大的余波。
随后,在余波消散后,那光芒竟然消失了,那轮血月包裹住蛟龙光芒,一点一点地吸取它的灵力。
贺拂衣望见,那蛟龙无比痛苦,在地上操控她的人更痛苦。
那人身上的血流的更快,一双手不停的颤抖,她握不住昭和剑了,一把将它插在这片土地上。
那人倒在地上,瞥见藏在众多尸体中的贺拂衣,唇瓣微微张合,“救……救……救……救……救命。”
贺拂衣感受到一股强压突然撞在了她的大脑里,使她完全喘不过来气,那将死的小女孩又对她开口,“……他……来了…………快逃…………快……快…………走……”
贺拂衣看见那一团黑气向她狂奔,那小女孩发现了黑气,将昭和剑重新拔了出来,将自己脖子上的剑痕有割深了几分。
人的献血滴在昭和剑上,他立刻有了生命,不在死气沉沉,那光芒冲向了那团黑气。
贺拂衣从死人坑里爬起来,走到了那位小女孩身旁,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感受到了那生命的微弱,将泪烛点燃,那一撮小火苗在小女孩旁安静地燃着。
小女孩睁开了双眼,一只沾满了血的手慢慢抚上贺拂衣的额间,将仅剩的灵力灌输到贺拂衣身上。
那一瞬间,贺拂衣感受到的不只是灵力的运送,而且她来到了一个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地方与刚才那轮血月待的地区几乎一模一样。
贺拂衣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又站在了当初下山的那个地方。
准确来说,并不是她的肉体,而是她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
就在刚刚,应该是那位小女孩用最后的灵力将她的灵魂抽出,保护她不被那轮血月伤到。
可这个世界,那一树一花,又像是在哪见过。
对,想起来了,是下山时便看到的令娇关。
只是,她所看到的,不再是被施了法术的“令娇关”牌匾,也不再是一片鬼雾,而是是一片其乐融融的现象。
那城墙上挂着红彩,几声凤吟久久地传入天空,令娇关前聚集了九行人,等待着大门打开。
但人还是那些人,一点没有变。
贺拂衣记得清楚,这些人与她见得那些人,绝对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也就算是衣衫了。
她见到的是衣衫褴褛地逃命之徒,而现在的,这是一些平民百姓,衣衫整洁,还有一些是小富家庭,一些名门望族。
令娇关前。
听,有人来了。
看,一辆金黄艳丽的马车从云霄驶来,分毫不差的挡在了贺拂衣身前。
贺拂衣现在是灵魂,并没有感受到尘土飞扬的感觉和被车撞的疼痛感。
那马车是用金子做的,用四匹飞马驾着,一看这儿出厂配置,定不会是普通人家。
既然不是普通人家,那也就是这个国家的豪门贵族。
众人被飞起的尘灰迷了眼,好一会儿才能看清楚从那辆马车下来的人。
“都让开让开,没看见本小姐的裙摆都让你们弄皱了吗!”贺拂衣顿时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正在辱骂那个抓着娘亲衣摆的小男孩。
那不小心撞到大小姐的孩子父亲连忙赔不是,他带着一家五口,纷纷跪下来,一个劲儿的磕头,寻求大小姐的原谅。
“罢了罢了,今天本小姐高兴,不罚你们了。”那女子说道,两眼笑弯弯的,心情极好。
那一家五口连忙道谢,只有那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大小姐手中的糖。
大小姐看见了小孩子渴望的眼神,微微一笑:“想吃糖?”
小孩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正想要伸出手接过去,却被他父母一把抓在怀里数落,小孩子被骂的劈头盖脸,对着大小姐小声地说,“漂亮姐姐,苑儿苑儿……不吃了。”
那小孩子被他父亲拽到一边,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骂的无比难听,周围的人仿佛早已习惯,自动屏蔽了那喧嚷的父子俩。
小孩子被父亲打的不敢说话,即使手脚已经快被打断了,他还是趴在父亲的腿边,祈求父亲的原谅。
可谁知,那父亲一脚将他踢到数百米远的大石头旁,小孩子的脑部重重撞到了石头上,两眼一晕,昏死过去。
做父亲的那人飞快跑到大石头旁,查看小孩子的伤处,他见那小孩子已没有了呼吸,厌恶地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潇洒的走了。
那做父亲的便是永夜国人人皆知的暴徒,一生杀妻杀子为了钱财不顾一切,将自己的原配妻子送到青楼被折磨而死,将自己的大女儿送到将军的变态儿子府上,被凌迟而死,而如今有亲手杀了自己的小儿子。
家暴,杀妻,不仁不义,光是这些,永夜国主就已经可以将他押入大牢,但他偏偏是动不得的,他是建国将军遗孤,为永夜国立下了汗血功劳。
一开始,宋俞被命为大将军,率领永夜国的千军万马,风光无比,又娶了永夜国有名的才女为妻,生了一儿半女,可谓是人人羡慕。
但好景不长,宋俞开始去往青楼之地,任凭才女哭喊着让她回家,别折花惹草,可他非不听,还用家里的钱财赎回了一位伺候了无数男人的青楼女子。
这静心府从那一刻开始,便开始乱了。
后来的故事可想而知,宋俞被贬,又一贬再贬,可始终没有被处刑。
而现在,跟在她身边的女人已经不是那位青楼女子,听说那位女子一朝风光,但嫁到将军府之后,在才女死后,本想着可以过过富贵的生活,结果呢,这富贵还没着边,恐惧就已经来到了她的头上。
永夜人只记得,那一晚,洁霜才女死后,那青楼女子也随后死了。
听说今日,在九幽阁,那永夜国师会讲述三千年前极乐世界的故事,刚才那位横冲直撞的大小姐,定是因为这儿而心情大好。
宋俞恐怕也是冲着这位神秘莫测的永夜国师来的。
永夜国师,名为沧澜,他可是现今临之界内为数不少经历过三千年前的极乐世界的兴与衰的尊者。
在这个世上活了三千多年,是何等的灵力之强大支撑他不死不老。
他会孤独吗?
他会厌恶吗?
“将军,我们也去九幽阁吧!”一位婢女激动着对着贺拂衣说道。
贺拂衣的灵魂被抽离到这位少女的身体里,或者说,少女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贺拂衣感受的极为真实。
乐瑶被小荷打断了沉思,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国师哥哥不是说要在皇宫亲自与她讲述极乐世界的事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又要她跑那么远的路去九幽阁。
乐瑶刚到达九幽阁,就看见国师哥哥已经在离自己不远处。
但她并不想打扰国师哥哥。
乐瑶喃喃自语,接过店小二送来的饭菜,自己又开始嘀嘀咕咕的算自己钱袋里能支撑几天。
乐瑶用筷子夹着店小二送来的饭菜,颜色看起来挺好的,色相味俱全,这菜挺好吃的。
“国师国师,您就再讲讲嘛!”乐瑶听见在一道屏风之外那间房里传来了几道孩童的声音。
乐瑶放下碗筷,径直走向与另一间屋隔的屏风处。
那屏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乐瑶正好看见原来那件屋子里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四个莫约有八九岁的小朋友。
“好好好,这是最后一次了。”国师对着一众小朋友说道。
乐瑶靠在屏风处,不敢发出一声响动。
“传说,在上古的极乐世界,有位得道圣者,那圣者手握灭世之力,帮助当时面临苦海的极乐世界打赢了那场苦难。”
“国师,那圣者会比我们永夜新帝强吗!”
“待本尊讲完,再回答你的问题,可否?”
“国师您快讲吧。”
“就是因为这位得道圣者的帮助,极乐世界重建,这一重建,规模极其宏大,甚至比绝代国度都富饶。”
众所周知,整个临之界,北有绝代,南有永乐,西域的极点是一片蛮荒之地。
绝代国度可以说是这里面最繁盛的。
国师喝了口水,又开始说了起来:“传说,通往极乐世界的唯一入口就是令桥关,自古往今,多少人想要寻找那入口,可不都是徒劳无功。”
“进入了令桥关,还需踏过朱雀大街,走在朱雀大街,抬头便可以看见朱雀在空中盘旋,太美了太美了啊。”
国师品了一口茶,微微一笑,说:“乐瑶,出来吧!”
乐瑶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从屏风后出来不敢看面前的国师。
明明是国师哥哥错了,为什么自己不能理直气壮的去责怪他,反而自己委屈。
乐瑶不敢看,但贺拂衣却看见了面前的人,他与那个在令娇关门前的银发男子一模一样。
无论是模样,是行为举止,都如他毫无差别。
“我们可以接着讲了!”国师半眯着眼,看着乐瑶落座在叶子策旁。
“大约是极乐世界建后的半年后,在皇宫内举办了一个震惊了整个世界的盛宴,名为琉璃盛宴,那整个盛宴极为奢侈。
极乐世界并没有所谓的皇室,他们只信仰救赎他们的得道圣者。
而那琉璃盛宴就如一朵美丽的昙花,转瞬即逝。在那时,我坐在那盛宴中,亲眼目睹了整个琉璃盛宴的繁华。
有个遗憾是在盛宴中未曾见到过得道圣者的真容。
那时候,并不能感受到琉璃盛宴是极乐世界的巅峰,在那之后,便会一步一步的凋零。
拥有它的时候不放在心上,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极乐世界一种转瞬即逝的美丽,也是一种无名的凄美与悲壮。
那晚,是极乐世界的最后一晚。
血雨,人亡,酒与血交融在一起,浸染了整个极乐圣地。
人们发现了在通往琉璃盛宴的通天桥上,站着一位带着黄金面具的人,俯瞰着混乱的极乐世界。
那人破坏了极乐世界,恒崖山倒塌,所有的极乐人民无一生还。
虽然那只是极乐世界的琉璃盛宴的举办之地,极乐世界的大部分还残留在这个世上,但没有人能发现它到底在哪,令桥关,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发现。
或许,真的有那个文盲道者将我们令娇关当成令桥关,哈哈哈哈。”
沧澜讲完了,四个小朋友和乐瑶听呆了,其实沧澜讲的并不是那么清晰,只说了极乐世界的盛与衰,衰的过程,怎么消失在这世上也并没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