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惜若的眸子沉了沉,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父君,母君,我找到师妹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若郎无需太过担心,汿儿身上有至神的血脉,她总有一天会全部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她不管换了多少世都是躲不过去的,这是她的宿命。”冥灵淡淡的垂了垂眸,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只是希望她不会再一次受到伤害。”
看到冥灵为至神灵女难过,纳兰辰抬手在冥灵肩膀上轻轻安抚了一下,然后瞪了一眼纳兰惜若,“臭小子,汿儿的事情本来已经够我和你母君难过的了,你现在倒还来招你母君!”
说完,纳兰辰让侍女侍卫都退下,单独留下了衍安静的站在纳兰惜若身后。纳兰辰神情依旧有刚才般轻松,说话的语调却明显多了几分严肃,“我想我也应该去一趟西玄大陆了,她应该也差不多要出现了。”
纳兰辰没有说那个她是谁,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衍更是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身子,眼神多了几分深邃。冥灵歪着头,凤冠上的坠珠随着她的动作晃出悦耳的脆响,“可你要是去了西玄大陆,那凌云大陆怎么办,让若郎留下来帮你上朝?这个我可不同意,我还要儿媳妇呢。”
纳兰辰看见纳兰惜若清澈的眼睛里泛出的笑意,微微翘起的嘴角抽了抽,看来还是早点把人嫁出去的好,免得天天跟他争宠!
“阿澜离开神魔大陆这么久,神魔大陆不也还是好好的,我离开一下也不会出什么事的。”纳兰辰笑了笑,他的百姓可是很有素质的,才不会整天喊打喊杀的呢!
冥灵毫不客气的拆台,“那是因为有逸郎在!”
“母君,其实我在西玄大陆看见了小舅舅。”纳兰惜若轻轻的咳出声,。
“这臭小子!”冥灵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
纳兰辰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纳兰惜若,纳兰惜若错看视线,身后的衍却秒懂了纳兰辰的意思。之前殿下见到逸王殿下可是从来不会喊舅舅,现下碍于神后在才称呼了一句,神帝自然要内心调笑一下。
至于纳兰惜若为什么不愿意喊冥逸为舅舅,谁让冥逸明明是个比纳兰惜若和大十五岁的人却长着一张比他还年轻了七岁的脸呢?有时候衍都在怀疑这逸王殿下是不是营养不良,或者练功的时候太过了,然后长不成成年男子的模样。以至于殿下都不好意思喊一个看起来比他小的人为舅舅,这样子看起来殿下多显老——虽然还在二十多岁年轻的模样。
想到这里衍的神情僵了僵,却还是没有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冥灵没有注意到纳兰辰和衍的异样,突然勾起嘴角笑靥如花,“要不我也跟着你们父子俩去吧!”
纳兰辰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不会拒绝冥灵,抬眸看了一眼纳兰惜若。纳兰惜若很有自知之明的拒绝,“母君你还是和父君一起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说完,纳兰惜若端端正正的行礼退下了,衍很自觉的跟了上去,倒是纳兰辰在听见“二人世界”四个字的时候眉头挑了挑。冥灵自然知道是纳兰辰让纳兰惜若这么说的,抬手拧着他的耳朵起身离开,纳兰辰像大尾巴狼一样跟着冥灵走。
出了后花园的纳兰惜若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被世人敬仰的凌云神帝正在被他的夫人提着耳朵走,他还笑得一脸宠溺。
衍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立马转移视线看着纳兰惜若的脸,心中念了两句“非礼勿视”。察觉到他的视线,纳兰惜若迈开步子离开,路过荷花池的时候又伸手摘了一朵荷花,握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拿着走。
看到纳兰惜若眼神中的怀念,衍便知道他要去哪里了,加快了步子和纳兰惜若并列走着,语气不太自然的开口,“殿下,你……有没有找到殊?”
纳兰惜若偏眸一笑,“你想他了?”
衍点点头。纳兰惜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垂眸而敛去了所有情绪,“我没有找到殊,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应不到他的转世的存在。”
“没关系,虽然殊的灵力不高,但他的言灵术却是厉害的,这家伙应该能够自保,怕就怕他的天赋没有觉醒。”衍抬头看了看天空,上面飘着两朵蘑菇形状的云,衍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氤氲出柔和无比的笑。
纳兰惜若看着他的模样摇了摇头,好看的凤眸也带上了几分柔和,脚下的步子却没有慢下,等衍回过神的时候纳兰惜若已经走出老远了,衍无奈的用了个瞬行千里。
纳兰惜若出了七星九渊楼,看着远处那白色的宫殿想起了以前,衍也不由地陷入了回忆。漓王殿下有两个贴身侍卫,白色衣服的那个后来当了将军,红色衣服的那个因为医术和言灵术太过逆天而当了神医祭司。
衍为生,殊为死。这是那两个侍卫的名字的来源,也是他们拥有的特殊能力,衍的幻术可以让万物停止运行,让生命处于永恒的状态,而殊的言灵术却可以操纵万物,言断生死,让存在瞬间化为虚无。
只可惜他们两个永远都得不到和谐的配合,殊有一身的好医术,让人起死回生不过手起手落间,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衍摇摇头,收回思绪,他有点担心纳兰惜若会不会一下子就走没影了。
不过纳兰惜若却没有远离他身旁半步,微微偏着眸子看着他的脸,似乎是在等着他回神。衍拱手道:“对不起殿下,我走神了。”
纳兰惜若点点头,往前继续走着,殿外的排列有序的士兵见了纷纷单膝下跪,等着纳兰惜若走过去后再站起来,站姿笔直得像是悬崖峭壁上的松木,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衍跟在纳兰惜若身后,没有独自离开去办他的公务,只静静的陪纳兰惜若走着。
“衍,你该回去了。”身后的七星九渊楼离两人越来越远,纳兰惜若停下步子看着身旁的衍。
“殿下……”衍有些欲言又止,“我可不可以跟着你去西玄大陆?”
“为何?”纳兰惜若漫不经心的扇起了玉骨扇,问出了一个完全没有必要问的问题。
衍直了直身子,微风吹过让他的衣摆轻轻摆动,他对着纳兰惜若作揖道,“我想去找殊。”
“衍,殊他已经转世了,我们几个人之间的情谊他也忘记了,你找到他后,他根本就不认识你。”纳兰惜若顿了顿话语,“还有他现在不一定觉醒了天赋,如果我们贸然去找他,可能会给他带来某些危险。”
“殿下是说……”衍笑起来,站直了身子,“那我去保护殿下也是可以的,还有我可以保护王妃啊,还有还有……我可以帮殿下做好多事情呢!”
“想去就直说,不要找那么多借口,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吗?”纳兰惜若斜睨衍一眼,转身按原路返回,顺手把荷花丢给了衍。衍摸了摸鼻子,跟着纳兰惜若回了七星九渊楼,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打扰到纳兰惜若去那个地方了。纳兰惜若这一返回,肯定是不会着急离开了,谁让衍平日里堆了一堆的公务没有办呢?
西玄大陆西玄学院。
夜千修给众人分了组,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街,然后却在拐角处消失了,只剩下了夜千修带着穆寒笙和穆千璃等人。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学院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鬼新郎的消息?”叶巧音抱着剑,目光瞅着夜千修。
夜千修无奈摊手,“说句实话,官府根本没有给学院什么信息,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不然也不会把这个烂摊子丢到学院来了。”
“你们国家办事效率真低!”不是叶巧音不给夜千修面子,云中国虽然是西玄大陆第一大国,行政效率却是低下的,霄离国虽然国土狭小,实力低下,但无奈人家有漓王殿下和顾上卿两位高手啊!
夜千修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如果这次案件完结了,他一定要上奏好好的整顿一下官员办事效率低下的问题,不然真的当他这个国师是吃闲饭的皇亲国戚?虽然之前他一直都是吃闲饭的皇亲国戚。
“那舅舅,我们应该怎么查案?”雪鸢把这个案子丢在学院真是丢了云中国的脸,她一定要在众人之前把案子完结了!
似乎是猜到了雪鸢内心的想法,夜千修再度摊手,“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寻找线索了。”
“行吧,真是服了你了,不过你不是惜若的人吗?怎么才能连他的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有?”云醉搭着纳兰惜尔的肩膀,因为天气热而把下巴摊在他的肩膀上。
夜千修看着他没正形的模样,又听见他质疑自己的才能,当下就怒了,从乾坤袖里拿出一把扇子就要拍云醉。纳兰惜尔下意识把人往身后一拉,云醉的眼睛瞬间弯成初一的月亮,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皎洁的光芒。
看着云醉这个模样,穆寒笙再次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打不着人的夜千修把扇子插在了腰间,嘴上反驳了一句,“这事又没有奏折传到我这里,自然不归我管,还有,如果什么的知道了,那还叫什么历练!”
众人很赞同的点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夜千修连忙追过去,“诶诶诶,你们怎么都走了?我是代理院长,你们要听我的话!”
“我们这里有院长夫人,不需要你了。”云醉摆摆手,搭着纳兰惜尔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走了。夜千修嘴角抽了抽,很大度的没有跟上去,反正历练的是他们,他又不需要陪同,他之所以跟着来,不过是想寻找到让穆寒笙早点恢复记忆的方法罢了。
随着夜千修的离开,剩下的七人也开始了查案历程。竟然没有办法从官府口中得知鬼新郎的消息,那他们就去人多的地方总结鬼新郎出没的规律好了。
茶肆向来是人们放松自己的地方,每到日出东方或者日落西山时,人们便三三两两呼朋引伴的说说笑笑。穆寒笙换了一身雪白长袍,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绾起,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上面用行楷书着“世不可避”四个大字。身后跟着两个书童模样的男子,三人漫不经心的走进了茶肆。
跑堂的立马笑吟吟的迎上来,对着穆寒笙作揖,“这位公子需要什么?”
“把你们这里的好茶上一壶,再来几盘点心。”穆寒笙对于茶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知道应该报什么茶名。
身后的纳兰惜尔睫毛闪了闪,对那伙计道:“我家公子喜欢碧雪寒,你下去上茶吧。”
纳兰惜尔话音未落,穆寒笙明显感觉到那跑堂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对着穆寒笙再次作揖后便飞一般下去了。穆寒笙眉头一挑,偏眸看向纳兰惜尔。纳兰惜尔浅浅一笑,“碧雪寒是云中国的名茶,需要采集初春第一批茶叶,用夏天夏至那一天卯时采集的荷露和冬天冬至那一天的申时的雪水才能泡成,其制作过程只得于一个巧字,所以价格自然也不低,一般只有皇亲贵族才能享用得起。”
纳兰惜尔说了一堆,穆寒笙的关注点只在“价格不低”这一句话上。三人随意捡了一张桌子落了坐,那跑堂的也把茶水送上来了,只不过在看见穆寒笙做的位置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而穆寒笙等人满心想着怎么样打探消息,自然没有注意到跑堂的脸上的表情。
看着跑堂的久久不离开,穆寒笙直接挥手让人退下了,跑堂的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穆寒笙,发现穆寒笙完全没有看向自己便退下了。云醉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有些嫌弃的摆弄着窄袖,“那个跑堂的似乎有话想说。”
“有什么话?”穆寒笙抬起头,指尖在杯子上摩挲着。云醉耸耸肩,表示人已经走了,他也不知道。
三人漫不经心的吃着点心,侧耳倾听着周围人的谈话,却发现没有几个人会谈论鬼新郎的事情。穆寒笙招手叫了一个跑堂的过来,准备主动探听消息。
跑堂的肩膀上挂着一块白布,看着穆寒笙衣着打扮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嬉皮笑脸的给穆寒笙作揖,“公子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们这里出了个什么鬼新郎的,可有此事?”穆寒笙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扇子,空着的手拿起茶杯慢慢的品了一口,甘甜的清香充满了口间,让人的心情也忍不住愉悦起来。
跑堂的搓着手笑,“公子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我们这里的事情,我们这里的鬼新郎可是说不得的,谁说了他,他晚上便要来掳人了,公子还是不要提了吧。”
“你骗人吧?我明明听说那鬼新郎只掳新婚的新娘子,我一个大男人,他敢来掳?”穆寒笙的扇子敲着桌子发出啪啪的声响,眉心皱起来。
那跑堂的干干笑了两声,心想这肯定是哪家偷偷跑出来的小公子吧,一副不经事的任性模样。跑堂的握着肩膀上的白布,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鬼新郎之前确实是只掳新娘子,但后来那些人家宁愿让女儿老在家里也不愿意让女儿成亲,那鬼新郎便开始掳议论他的人了。公子你可快别说了吧!”
“这鬼新郎又不在这里,我们说不说他又怎么听得见,你这跑堂的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穆寒笙愤怒的一合扇子,杯子里的茶水被震出来了几点,紧紧的粘合在桌子上。
那掌柜的听见了这个声响,连忙开口骂道:“好生陪着客人,客人要你回答什么便回答什么,不然晚上可不给你工钱!”跑堂的擦了擦额角,连着应了几声好,然后又回头看着穆寒笙。
跑堂的正准备开口继续说,茶肆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狠狠的踹了一脚,声音大得让纳兰惜尔和云醉齐齐皱眉。跑堂的连忙走过去劝说那个进来的人,“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怒呢?”
来人等着一双大眼,抬手拽住跑堂的衣领,说话时唾沫星子横飞,“有话好好说?老子一个月前在这里定了位子,你们现在却让别人给坐了,让我怎么好好说话!”说完便一拳迎在跑堂的胸口,跑堂的直被打出去老远,把迎门的一张桌子咂了个两半。
那人还想上去打,云醉下意识狠狠的一喝,“住手!”那人哪里听别人的话,出去的拳头收不回来,眼看就要落在跑堂的脸上,一只手突然捏住了那人的手腕,把那人狠狠的往外面门板上一摔,门板砰的一声裂开几条细缝。
纳兰惜尔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俯身把跑堂的扶起来,拿出一颗药丸给跑堂的喂了下去,然后就掌柜把人带了下去。掌柜的害怕出人命,巴不得一声让茶肆里的跑堂的把人带了下去,自己则躲在柜台后面畏畏缩缩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