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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七十五章。遥远的回忆

在初生时代,大部分永生种都是没法发现自己究竟与他人的区别在哪里的。

这个种族会在尚未成熟时几乎完美的模仿着身边的生物以融入它们,直到身体达到最佳状态之后才会出现明显的差别:其他个体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出现相应的衰老迹象,而永生种本人却会保持着最为青壮的姿态。

这里会有一个特殊的点,就是所谓的“最为青壮”的姿态,其实取决于永生种本人对身边人的观察。如果他一直以来作为观察比较的对象达到某个巅峰之后开始衰退,那么模仿着他的永生种就会保持在那个巅峰状态,可是如果永生种的观察比较对象因为某些原因意外夭折,他们的成长就会止步在当时。

这一点被白渊认为是永生种普遍的顽固心理导致的。而且在思维成熟之前,永生种其实很难理解“死”这一概念,因为他们的本能中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所有对“死亡”的理解都源自后天的学习。

如白渊记忆中安然逝世的可可拉,她视若珍宝的孩子的坟墓,以及化作水晶焦土的半块大陆。

而自见到萨莉卡的第一眼,白渊就明白她的过去绝对不会太美好:她的外貌不像白渊,宙斯等人皆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虽然因为没有风霜的痕迹而显得年轻了许多,其实白渊的外貌看起来就是个28岁的男子。

萨莉卡的模样,也就在17岁左右。虽然女性永生种对“巅峰状态”的判定和男性有些区别,但是一般而言,20岁左右的女性外貌才是常见的。

除非,她的“模仿对象”尚处于花样年华就已经离世。

而一般来说,这个观察模仿的对象与本人的关系都是极好的。

这意味着,萨莉卡在心理年龄刚达到17岁时就见证了好友的身亡。

那肯定是一个极深的心伤,甚至会在尚未成熟的心中留下巨大的沟壑,而在彻底成熟前没能把这道心伤愈合的话,这道沟壑就将彻底陪伴着她直到永恒。

能够幸运的遇见另一个温柔的人并被治好心伤的永生种并没有那么多。其实大部分永生种都在心中留下了一块深深的伤疤。

而萨莉卡的故事,也与这一块心伤有关。

她所诞生的星球离地球不远,她来到地球之前也就经历过三个拥有智慧生命的行星,而她第一次产生意识的行星上,只有一些与人类极其相似的生命,好像是某个文明的遗迹中的被遗忘者。

“萨莉卡!今晚过来我家吃饭吧!妈妈要做煎糕,她说爸爸找到的食材挺多的,所以让我来叫你过去一起吃饭。”

一个大概17岁的女孩站在一户破败的“房子”门前,从门缝里看着依旧躺在铁板上的萨莉卡,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听了少女的话,她就想起了不知多久之前吃过的煎糕的味道,那是物资还算充足的五年前的事情了,肚子不禁响亮的叫了起来。

“哈哈,快起床吧。我先回去了。妈妈要我帮忙把食材里的石子捡掉,你赶紧过来也一起帮忙呀!”

少女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迟缓的撑起好似乏力的身躯,萨莉卡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原本就瘦弱的身躯应该不会储存有足够抵抗三天的饥饿的能量。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冻死在前夜的寒风中,身下铁板的温度正在渐渐的消散:这个火坑已经熄灭,现在只是一些残存的温度在逸散着。

在现在的萨莉卡看来,那个世界昏暗,枯燥,一无所有。

可是当时的萨莉卡却感觉自己最后的归宿也要失去了:这个继承自收养她的“老人”的屋子之所以位于这平坦而寒冷的河床边,就是因为这个“火坑”的存在。缺乏物质的世界里,任何一丝来自“大自然”的热量都是珍贵的,所有人的家都建在“火坑”的上方,借着“火坑”里的火焰和温度,维持住一间小屋里的温度,那就是一个家。

半年前这个“家”里还是有两个人的,一个萨莉卡,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者,他多年前从某个熄灭了的火坑里捞出了萨莉卡(这个理由一直被人嗤笑,大家都说他肯定是在外面乱来,老婆死了才带着孩子流浪,为了一点该死的面子而扯了这样的谎言)。并把萨莉卡抚养成人,半年前,他躺在铁板的另一侧,伸出手抚了抚萨莉卡的手背之后就失去了生息,一生中,连半个“爱”字也没有说过。

而失去了一直维护着屋子的人之后,这间由铁板搭出来的“屋子”很快就在每晚必至的恐怖寒风之中一点点的失去了外部那十几年来不断加厚着的钢铁外墙,而前晚,这间屋子彻底失去了它的功能:屋子的代表存在“房门”,被风刮走了。

虽然萨莉卡被他抚养了十几年,可是她却没能从他手里学会半点“维修房屋的手艺”,她勉强拖过来架到屋子四壁上的铁板连一晚上都扛不住就会被风吹走,连带着还会带走它下面的一块曾经的墙壁。

没想到,人力十几年留下的产物,只需要短短半年就会被自然所毁掉。

而且“火坑”也熄了。

萨莉卡看过“床”底下的“火坑”它已经不再像薇拉家的那个“火坑”一样散发出紫红色的辉光,它褪去了紫色的光华,渐渐变成暗红色,温度也一天比一天低。

就好像自从“爸爸”死后,这个家就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了一样。

不过万幸,寒风所带来的不只是冰冷,还有不知来自何方的“物资”。那是一块块五颜六色的黑色正方体,边长大概在二十公分左右。

说到这里的时候,萨莉卡的手从白渊身后伸出来,在他眼前比划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块状物。

那玩意里面就是“物资”。说是物资,其实大部分是无法利用的软块,解冻之后一掰就碎,不能吃也不能用,虽然扔进火坑里可以看见它燃起来,但是气味可以熏得一个镇上都不得安宁,所以基本上都会把它扔掉。然后里面才是会偶尔出现一些东西:透明的碎片,这个得小心点,上面有诅咒会让被划伤的人迅速因为疾病而死,但是如果把它收好,每两个月就会有“城里”的人过来回收,卖碎片的人能够用摆满手掌的碎片换取同样摆满手掌的优质粮食,这可是营养的主要来源,薇拉之所以能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诞生并存活,脱不开她那能干的老爸存下了大量粮食的关系。

然后里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零碎的东西。不过都没什么大用,有的能吃不过特别难吃,有的能留到回收日子的时候从“城里人”手里换些小玩意,做饭的时候用的调味料基本都指望着这玩意。

而那里面最重要的,是“真正的粮食”。

被压制成块的塑料袋里会有或多或少的粮食装好放在里面,那是解冻就能吃的,味道比调味料好了千百倍的美味东西,但是却不能生吃太多,会拉肚子,所以基本上都是在收集之后用做饭的铁板盛着放到“火坑”上伴着水加热熬成稀糊,这就是萨莉卡成长时代的“饭”。做成煎糕也是一种方式,不过这样会让粮食大幅度缩水,压根就吃不饱,所以整个镇上一年到头也没几家能做煎糕,而且还会藏得好好的,许久许久才会吃一些。

看来薇拉的爸爸这次真的遇上大丰收了,前两天没能抗住头晕跟着过去真是个重大失误。明明他有过来叫自己的。

萨莉卡随意收拾了一下屋子,把之前拿到“门”的位置挡住的铁板推开,在昏暗的天色里一路小跑向着薇拉家走去。

“啊,萨莉卡,你来啦。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在薇拉家的门外,萨莉卡被她妈妈招呼着接下了一抓分量的粮食,虽然直接吃会拉肚子,但是饥饿让她控制不住的大口咽下了手里的食物。

“哈哈,饿坏了吧。没事没事,待会煎好了,你可以尽情的吃个够。”

薇拉母亲爽朗的笑着,招呼着萨莉卡进屋子里:“薇拉在里面拿东西,你进去烤烤火吧。外面冷。”

擦干净嘴角,萨莉卡向她微微低低头:“好的,谢谢伯母。”

说完,她就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唉,真是个可怜孩子。”

薇拉母亲摇摇头,坐回铁砧上继续从黑盒子里掏出食物:“老公你也真是的,就叫两声就走了,还说人家冻死了,明明这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真是的,好不容易的丰收季,她连一个盒子都没拿到,这个新节(此地的新年)让她吃点什么好嘛。”

在一旁劳作着的男子憨厚傻气的笑了笑:“这不是,我看她那屋子都破那样子了,晚上肯定是冻死了嘛,我还闯进去干嘛,让她好好的睡着多好。谁知道她那天只是睡着了,要不是薇拉跑去工地里告诉我了,我连她的那一份盒子都不会拿回来好吧。”

“是是是,也多亏了你和车长关系好,能让你多带一些过来给她,不然她连吃饭都没着落。”

说着,两人的话题戛然而止,只剩下掏弄着塑料袋的声音响起。

在屋子里的萨莉卡当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毕竟这屋子就一间房间,她进来就扑到了门后不远处的桌旁,那边上就是“火坑”,温暖的气息让一路顶着寒风跑来的萨莉卡冻僵的四肢都传来了痒麻的感觉。

“萨莉卡,门边的盒子是爸爸给你带的,待会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上。”

埋头在屋子一角的地窖里翻找着什么的薇拉抬起头看向萨莉卡,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爸爸前两天还以为你冻死了,可吓死我了,还好我去看了你一下,不然这次丰收季你就得错过了。不过爸爸能给你带的也就这么多,这次新节,你应该没办法自己做煎糕吃了。”

说着,薇拉脸上的神色黯淡下去,不过很快又亮了起来:“不过爸爸这次带了很多盒子回来,今年新节肯定能有很多煎糕,我到时候给你带过去。嘿嘿~”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萨莉卡知道自己也非常开心,因为自己正控制不住的扬起嘴角。这份开心不只是因为有煎糕可以吃,更是因为薇拉给她带来的温暖,那是这半年来也没能再次感受到的。

晚餐吃得很开心。虽然煎糕只做了大概有一人座的凳子那么大的一块,但是厚实而且好味,而且还被薇拉的妈妈把粥碗添了一次又一次:她在为自家老公先前的误解做着自己的赔罪,但是在孩子看来,她只是热情而慷慨的大好人。

晚餐后,很快,原本就昏暗的天色就渐渐更暗了下来,远处的列车声轰隆而过:这是晚归的警笛,当第三趟列车声过时,寒风很快就会吹起,那是足以让生命之火在十分钟内熄灭的,净化大地的纯净之风,也是赐予众人物资的生命之风。

“萨莉卡,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在路上摔倒了。”

看着背着相对于萨莉卡瘦弱的身躯显得巨大的背包,薇拉的母亲担忧的嘱咐着:“这里到河边的路虽然好走,但是路上悬崖也多,一定不能像来的时候那样跑,知道吗?晚上天色暗,千万不要跑。”

颠了颠身后装着大量盒子的背包,萨莉卡回头向着薇拉一家璀然一笑:“放心吧伯母,我一定会安稳的到家的,毕竟明天还要和薇拉一起去卖盒子呢。”

“嗯嗯,真是个好孩子,快走吧,天要黑了。”

催促着,薇拉母亲把半个身子探出门外的薇拉拽进了屋子里:“一路走好。”

话音落下,这个镇上最后一扇打开的房门也关上了。最后的一丝暖和的气息也被封在了那屋子中。

“明天见。”

喃喃的道别之后,萨莉卡快步向着来时完全不同的道路小跑而去:那个“家”已经彻底不能当做家了,所以她需要另找一处作为住宅,而目标早已确定,是镇外远处的一座山崖下面,那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虽然晚上风吹起来的时候会有古怪的声音,而且洞口巨大,不过今晚悄悄用薇拉家的背包盖着,加上用铁板挡住寒风,那洞穴里巨大而炽热的火坑就能为她提供足够的庇护,至于建造一间有四壁的小屋这种事情,等过些日子再说吧,说实话,那个洞穴里住起来感觉应该还不错。但是为什么没人去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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