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姜还未碰到那串檀木手链,扶风梨依似有感应一般把它抓在了手里,苏问姜手指微曲,暗道不好,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教人看不出深浅。
扶风梨依浅浅笑着,不动声色地把灵力输进手链,却遭到反弹,气血翻涌,越发确定它的不寻常,她玩味的看着苏问姜,把手链举起:“苏姑娘可是在找这个?”
“是”
她收起打量的目光,轻笑一声,“不知这手链有何用处?”
扶风梨依自出生起就备受尊崇,从小到大的信仰就是得到岁时纪,改写天地秩序,可奈何一百多年来半分消息没有,委实是闷得慌,如今亲眼见到古都使者,见她们灵力如此低微,不消说是存了几分轻视的。
一门心思都放在苏问姜和小问身上,冷不防手上一空,惊诧之余见到的是桑罗温润的眉目,这个男人——她记得,大典时属下来报,那两姐妹要前往曲径通幽,本来被那些人紧黏着已经很不痛快了,她一走,他们势必会跟上。而偏偏这个半分灵力都没有的男子,反应敏锐,话说的谦逊有礼又不容拒绝,便答应让他跟着。
但当时答应虽是权宜之策,也未必没有别的用意,一介普通人,古都使者杀不得,以防万一,带去做个人质也是不错的。
可谁知,就是这么一念之差,手链被他拿了去!他身上没有杀意,也没有灵力,而她又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觉得他造不成什么威胁,到底还是自负了。
苏问姜有一瞬的慌神:这么简单就到自己手上了?
桑罗却是端端正正地朝扶风梨依颔首,温声道:“扶风小姐莫怪,本君只是见问姜喜欢这手链,未免二位争夺失了和气,故有此作为。”
端的是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有气没地发。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中的檀木手链却在此时有了异动,发出墨绿色光芒,灼得苏问姜手掌刺痛,她依然紧紧抓着。
开玩笑,这么大劲,要是放手,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她再上哪找去。
小问心语传话:“姐姐,这些人的灵力波动刺激了谷雨,若不及时结契,它破珠而出就麻烦了!”
苏问姜只觉有数万枚针扎在她手心,痛得脸色苍白,众人不明所以,都打起全部的注意力,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诡计。苏问姜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祸不单行,若是此刻亮出岁时纪,恐怕契没结成,自己和小问的命都得交代在这。
强忍剧痛,对小问温柔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随后把一直攥在手心的横月毫不犹豫的往心口扎去。
横月!
扶风梨依神色一凝,这分明是古都神女之物,她怎么会有,伸手欲夺,却是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而来,终于顶不住弯下双膝,呈跪拜状。
当然除了小问和桑罗,其他人并没有好到哪去,眼前的苏问姜还是同一个人,气质却迥然不同。
樱唇轻启:“岁时,定!”
岁时纪自眉心飞出,一直躁动的手链此时也温顺下来,一道墨绿流光溢出,没入岁时纪。
“吾以岁时之名,与汝结契,愿此春归,南国谷堆。”
苏问姜眸色清冷,把横月拔出,眼神似喜似悲,脚步却不由踉跄,声音沙哑:“小问,等会立马回古都!”
小问吸吸鼻子,这么熟悉的语气,原来已经有一千年没有听到过了啊,使劲点头:“小问明白!”
维持住踉跄的身形,横月化素弦,纤指轻拨,“忘却,换忆”
小问迅速扶住她,嘀嘀咕咕念了什么,便消失在原地。
姐姐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多灵力,刚才不过是利用他们对古都的敬畏和心神动荡,才出其不意用了岁时定法,否则真要打起来,未必会是对手。横月是姐姐身份的象征,这一段记忆必须被抹去,但是灵力不足,只能把那一点点记忆改掉,至于改成了什么样她不得而知,反正姐姐做事,十有八九是靠谱的吧。然后就是跑路了,不然等着被围殴啊,这种事,以前可是经常干的呢。
古都
苏问姜无力地倚在鸢萝栖门口,辛砚站在她眼前,她扬起头,那双装满山风的眸子撞入眼瞳,一如初见。
“辛砚,你看我现在白裳染血,是不是像极了当年。”
辛砚抿唇不语。
“抱抱我好吗?再过一会,我就又要离开了。”
辛砚倔强地把头别向一边,明明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却不敢多看她几眼,感觉到衣角被拉住,对上那张苍白的小脸,轻柔地把她抱起,大步走进鸢萝栖。
“你呀,还是这么幼稚”
辛砚抱着不舍得放开,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到苏问姜脸上。她抬起手为他轻轻拭去,“辛砚,你哭了”
辛砚仍是不说话,把脸埋在苏问姜脖颈间,肩膀还一抖一抖的,鸢萝的味道,相思的味道,原来是又咸又涩的
苏问姜轻拍他的背,半是疼惜半是无奈“好了,辛砚,起来,听我说”
声音还带有哭腔:“就不”
苏问姜哭笑不得,这个少年啊,人前是神,在她跟前就是个孩子,可是——那不是男女之间的爱,他对她只是依赖,就像她对辛砚,只是喜欢。再简单的事情,牵扯到感情,总免不了浓墨重彩。
到底是算谁的悲哀?
“辛砚,听好,以月曜司的身份宣告梓墟古都已经苏醒,我自去我该到的地方,记住,务必让小问把后山整顿好,夏六令使的结契她不要跟着,我回来前,不要让她离开古都。”
辛砚立马抬头,把她抱得更紧一些,生怕她丢了,“你要去哪?”
“鸾跂”
“非要这样不可么?”
苏问姜揉揉眉心,疲惫道:“辛砚,我没得选,而且,此去经年,我的记忆会停留在没有来古都那一晚”
声音越来越小:“还有,不管发生什么,像以前那样,不要管,哪怕是……我要死了”
昏过去是安静的睡颜,“阿姜,阿姜,苏问姜!我不许,你对我这么残忍,等你一千年,难道是为了再一次亲手送你去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