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月洗漱完毕,顺着象牙白的螺旋梯下了楼。
彼时林礼正穿着件猪肝色的衬衣,整齐地打着同色领带,手里抓了只装满了白色牛奶的玻璃杯,袖口叠起,每一段都是目测精准的距离。
很容易能看出他与林惊月是父子。
“爸,早上好。”林惊月轻轻道了一句,拉开林礼右手旁的椅子,坐了上去。桌上的餐盘里摆了培根三明治,干面包片夹着翠绿的菜叶和深色培根卷,让他有些食不下咽。
“你是怎么认识秦蕴的?”林礼沉声开口。
林礼对林惊月过分地宠溺,前提是不触碰他的底线。只要遇上与“同性恋”三个字有关的事,他就像是换了个人,全然找不到平时的温和模样。
林惊月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接着手上的动作:“邻居。”
“我记得你说过,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外。”林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我烦。是,我回国了。”
“烦谁?烦什么事?是厌烦了我,还是厌烦了潘悦的死?”林礼紧紧皱着眉头,语气罕见的有些冲,“几天后的潘家宴会,你给我好好同潘叔叔、潘阿姨道歉!”
林惊月抬起眼帘,撇了他一眼。良久,他才扔下手中的三明治,拿起纸巾仔细地擦着手指:“我不想去。死了也就死了,我从来就没有逼她。”
林礼气得双手颤抖:“由不得你选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话落,他猛地起身,拿起椅背上挂着的西服外套,转身往外走。
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后,林惊月才半垂着眸子站了起来。面前的三明治没有动过,桌上却多了好几团被蹂躏得成块的白色餐巾。
烦。
林惊月有一辆漂亮的车,说不上很名贵,他亲自动手把它装饰擦洗得很漂亮,这么多年却只是积灰罢了。
车子是白色的,车身绘着乱七八糟的七色摇滚图案,这么多年林礼帮着上色护理,到现在看起来依旧鲜艳漂亮。林惊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车拖去重新着色了一翻,成了暗沉的黑色。
他拿着钥匙,径直奔林惊月所在的酒店而去。
——————
酒店。
秦蕴来得急,还真的没带什么东西。
H市与北方不同,天气相对要暖上许多,糟糕的是临海,冷风呼呼地吹,钻进人的衣领,滋味儿不比北方好受。
他试着往身上裹了几件外套,照着镜子看又觉得实在是丑,于是一件一件地从身上脱了下来。思来想去,犹豫了又犹豫,他只挑了件稍微单薄点儿的。
单薄有什么关系?
至少算是比较好看的。
他手里拿着个空易拉罐,百无聊赖地敲着,盘腿坐在落地窗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人行道路口看。他手里不停,这才没使自己无聊得睡过去。
门外中响起了敲门声,秦蕴迅速从沙发上散落的外套中捞着了条手织围巾,匆匆往脖子上一放,乐颠颠地跑去开了门。
忽然又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这应该算是个温和点儿的冬天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