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分,玄烨还在乾清宫看着折子,梁九玏也不敢去劝,只是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太皇太后一再嘱咐,皇上这是调养身子的关键时期,每日的药膳缺不得。可若是他贸然去打扰了皇上,皇上怪罪下来,他也吃罪不起。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玄烨自己放了手中的折子,说了声“用膳”。梁九玏心里顿时就乐了,忙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去伺候。
刚走两步,玄烨脚步一顿,对梁九玏说:“去宣凯茂林”。
梁九玏一惊:“皇上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玄烨摆了摆手:“朕无碍,只是今早小全子说皇后有恙免了六宫的请安,别是上回的风寒还未痊愈,连日操劳加重了”。
“喳”梁九玏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万岁爷有什么事,不然太皇太后那儿他得脱层皮。
连日来的事情压在心里,鳌拜是越发的放肆了,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烦躁的开口:“凯茂林可宣来了”。
小全子刚想开口回话,门外就听着梁九玏喊:“皇上,太医院院判凯茂林在外候旨”。
“宣他进殿”玄烨站起身就往前殿走。
“微臣叩见皇上”凯茂林见玄烨如此快就出来了,连忙跪下请安,不知道是不是太皇太后召见他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凯茂林心里打着鼓。
“嗯,平身,皇后的身体如何了”玄烨一边说一边朝龙椅走去,语毕已坐在了龙椅上,正视着凯茂林。
原来是关心皇后娘娘的凤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天生身体较常人更羸弱些,原本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凤体还未好透彻,昨日又在御花园吹了好一会儿风,身子就有些熬不住了”凯茂林一五一十的答。
玄烨脸色在凯茂林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沉下去了,“皇后这样的身体状况可还能出席几日后的祭天大典?”玄烨也担心到时礼节繁琐,累上加累,敏溪的身体会吃不消。
“娘娘的脉象上倒无甚大碍,这两日好生调养着,不会影响祭天大典”凯茂林以为玄烨怕敏溪身子太弱耽误了祭天大典,毕竟都知道皇上这次借皇后抬举索尼一家,若是皇后因病出席不了祭天大典,鳌拜一党不知会怎样的开心。
玄烨嗯了一声,想了一想,还是问问才能安心:“皇后的身子可会影响子嗣?”
凯茂林心里大惊,这皇上是希望皇后有还是不希望皇后有啊,他心里捉摸不定,前些日子闻得昭妃盛宠,可皇上不也…….最好还是照实说,一切自有皇上拿主意:“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身子虽是弱一些,却也不影响为皇上开枝散叶,只是这诞育子嗣本就有亏于女子身体,皇后娘娘比平常女子身体弱,又常为后宫之事忧思,故而会更损耗娘娘的凤体”。
原本听着凯茂林前一半玄烨的脸色稍微好转些,这后一半话则让他原本不愉的脸色更加瘆人。
梁九玏在一旁装聋作哑,凯茂林看着玄烨脸色的变化也只得把脸低下去,不敢出声,更不敢说以皇后娘娘这身子,若怀孕之时惊忧过度极易造成难产血崩。
“朕知道了,这话不许对皇后说,更不可对太皇太后说,你只需好生调理皇后的身子,要用什么药材,用多少,只管用,若是不够了便告诉梁九玏,从朕的私库中取,朕要皇后将来平安生下嫡子”玄烨说罢闭了眼睛,敏溪,江山社稷与你,我都要。
“是,微臣定当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凯茂林这才明白,皇上心悦的是皇后啊。
“朕再提醒你一次,若是皇后或者太皇太后知道了今日的事,你摸摸你颈上的脑袋牢不牢靠”玄烨睁眼,看向凯茂林的眼中带了警告。
凯茂林吓得急忙低下磕头:“臣不敢,臣谨遵皇上圣谕”。
这快要入冬的天气已让人感到寒气袭来,时而刮起的风让人脊背发凉。
敏溪喝了药,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心中有些自责,自己也有些不争气了,与皇祖母一起逛的御花园,她这个小丫头倒让风吹病了。这样一来,宫务又全部落在了昭妃肩上,她这个皇后做的有些不称职了。
“娘娘,秀坊局将祭天大典要穿的朝服送来了,您过过目,若是哪里您觉得不好再让她们拿回去改”冬雪手中呈着秀坊局刚送过来的朝服让敏溪过目。
敏溪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冬雪将朝服展开挂在木架上,仔细端详了会儿,神色有些疲倦的说:“嗯,甚好”。
冬雪见敏溪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好,很是担忧:“娘娘,要不再宣太医诊诊脉吧,奴婢实在是见不得娘娘如此受苦,今日的这个太医定是个庸医,怎的喝了药还不见好!”说着说着冬雪便有些气呼呼的。
敏溪见冬雪的样子觉得好笑:“你呀,是关心则乱,你当这药是仙丹啊,吃了马上就能见效的,怕是只有□□了吧”。
冬雪撅了嘴巴,似是抱怨道:“娘娘,奴婢这是担心你啊,奴婢答应了老太爷要照顾好你的,若是您有个头疼脑热的,奴婢就跟抓心挠肝一样,您还取笑奴婢”。
敏溪本就有些闷,这会儿见冬雪如此好玩儿便生了逗她的心思,笑着问到:“冬雪,若是你日后嫁了人,不能时常见我,我若是死了,你不是要伤心死啊?”
冬雪哪里经得起敏溪这番逗弄,一听这话,连忙跪在敏溪床边,哇的一生哭出来:“娘娘,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娘娘,娘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宁死也不要离开娘娘,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长命百岁,等娘娘百年之后,奴婢也要跟着娘娘去,娘娘,呜呜呜,别把奴婢嫁出去”。
敏溪也没料到冬雪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安慰到:“好了,好了,傻丫头,你我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呢,你若不想嫁人便不嫁,若是哪天想嫁了,告诉我,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我原是想逗你玩儿的,哪里想到你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说着就拿起手边的丝绢给冬雪擦着眼泪。
冬雪听敏溪是逗她玩儿才破涕为笑:“娘娘,只要您让奴婢一直跟着您,伺候您,奴婢就开心了”。
主仆两正在说话,芷兰这时有事来请敏溪的示下:“娘娘,刚刚慎刑司来人禀告,说昭妃娘娘整顿宫纪,彻查偷盗及私运宫中物品出宫的太监和宫女,现如今查出太监十五人,宫女八人,昭妃娘娘的意思是…..全部杖毙,以儆效尤,可因着昭妃娘娘只是协理六宫,慎刑司还没有执行,想先禀告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的示下”。
敏溪靠着床头的身子坐了起来,想了想,说:“告诉慎刑司,昭妃与本宫商议后决定,初犯之人罚俸半年,打二十个板子,其余的就按昭妃的意思办吧”。
“是,娘娘”芷兰得了回复就去往慎刑司传话了。
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到地平线下了,刘岑又笑嘻嘻的呈了牌子,等着玄烨示下。
不料玄烨今日头都没抬,硬邦邦的说了句:“朕今日宿在乾清宫,你退下吧”。
刘岑有点傻眼了,这昭妃娘娘今日才赏了他,原本还想着帮昭妃娘娘在皇上这儿说说好儿,却没想到皇上谁的牌子都不翻。
玄烨见刘岑没还站在那儿,瞥了他一眼:“怎么,没听清朕的话吗,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退下”刘岑生怕惹了玄烨生气,连忙退下,他爱财却更为惜命。
“梁九玏,着人去坤宁宫问问皇后怎么样了,若是还不舒服,就宣太医院院判再行诊治”玄烨执了笔,边在书上勾勾画画,边吩咐梁九玏。
“喳,奴才这就让人去问”梁九玏正要叫人,玄烨突然又开口:“再命人去翊坤宫,就说朕说这几日皇后身上不大好,昭妃协理后宫辛苦了”。
“是”梁九玏心里知道,这是疼惜皇后娘娘呢,只是这君心易变,只愿这皇后娘娘与皇上能一辈子都这么恩恩爱爱的。
梁九玏在这儿感叹着,却没发现烛光剪影中玄烨已经晃了神,手中的书本已经久久没有翻页了。玄烨想着想着,嘴角上扬,薄唇轻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梁九玏又幽幽的叹了口气,万岁爷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诗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