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府白服已除,家主已易。鳌拜一行人意气风发,朝堂之上愈加猖狂。朝局变换,锋芒毕露。两黄旗虽是亲兵,可鳌拜功多威高,半数之人皆拜服。
“皇上,臣有一事启奏,还望皇上恩准”苏克萨哈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两白旗已被两黄旗压制,朝臣多数听信鳌拜,想要帮着皇上铲除鳌拜却力所不能及。
“不知爱卿所奏何事?”玄烨见苏克萨哈心灰意冷的样子,心中有了考量,只是,此时再不能少了一人,索尼殁了后,鳌拜已是一手遮天,若是苏克萨哈一走,可就更不好掌控了。
“皇上既已亲政,臣亦不堪大用,臣受先帝恩惠,曾在先帝灵前立誓,却未悉数履行,实乃愧对先帝,臣愿为先帝守灵,愧悔臣之过错,还望皇上恩准”苏克萨哈跪下拜俯于地,似是去意已决。
“皇上!臣也有事启奏”还未等玄烨开口,鳌拜便抢了话头。
玄烨察觉事情不妙,却不动声色,装作关忧:“鳌中堂又是何事,何不等朕处理了苏克萨哈之事再行禀奏”。
鳌拜不以为意,昂着头站出来,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拱手道:“皇上,臣正要说苏克萨哈这个罪人之事,臣这儿有一奏折,是数名大臣联合参奏的,其上罗列苏克萨哈二十四条大状,小状更是不计其数。苏克萨哈此等小人表面请辞,愿为先帝守灵,实则不愿放权,以此威胁皇上,臣奏请皇上,此人其心可诛,断不可留,望皇上为大清江山社稷着想,革其爵位,处死其子孙,籍没其家产,方能安天下人心”,言罢拿出袖筒中早已拟好的奏折。
苏克萨哈心中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哼,父为额驸,先帝亲擢为内大臣,连太皇太后都不能杀他,何况一奸佞小人。
班布尔善趁机站了出来,奸猾的转着眼珠,一脸大义凛然,奏道:“皇上,臣这儿亦有参苏克萨哈大人的奏折,其内容与鳌中堂无不相同,还望皇上圣裁”。
玄烨心中烦闷,一个鳌拜就难对付了,班布尔善如今却硬要参合进来,呵,终了还是随了鳌拜。眉头微皱,绝不让鳌拜称了意,“朕觉得此事有待商榷,待朕再行考虑”,立时做了决定。
“皇上!老臣认为此事证据确凿,不必再考虑了”鳌拜跨步到銮座前,眼中尽是蛮横,声音振聋发聩,手中的折子都快打到玄烨的脸上了。
“鳌拜,你岂敢犯上,无诏怎可近前!”索额图见此吼了出来,父亲预料的果真不错,这鳌拜不除,怕是连弑君夺位都敢。
鳌拜斜着眼睛看了索额图一眼,索尼已死,难道他的子孙还能奈他如何,不跪不拜,语气随意:“皇上,老臣一时激动,御前失仪,望皇上体恤老臣为大清社稷之急情”。
突然想起皇祖母的话,这老匹夫想耍威风,那朕便让他耍,状似惊吓,低声道:“鳌中堂一心为大清,朕自不会怪罪,只是苏克萨哈之事朕还需三思,如此便退朝吧”。
见玄烨如此惧怕于他,鳌拜更是舒心,嘴角挂笑:“还望皇上早日圣裁,勿让臣等久候”。嚣张的神色倒无甚意外,可大不敬的言语却让一些世家大臣皱了眉头。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树叶有些黄了,多是萧瑟寂寥的季节。过了这么些时日,玄烨前前后后陪了她十日,也够了,大清皇后容不得儿女情长,肩头压的责任不许她任性的权力。敏溪换了碧青色宫装,用过早膳,漱了口,正擦着嘴角,芷兰便走了进来,行了礼,微喘着禀道:“娘娘,钟萃宫的马佳答应要生了,昭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敏溪立即站起来,终于驱了连日来的郁闷,心底的喜悦漫了上来,边往外走边吩咐道:“冬雪快随我去钟萃宫,芷兰,你去乾清宫回禀皇上,告诉皇上不必着急,我自会守着,皇上若是下了朝,便请过来”。
“是!”冬雪扶着敏溪往钟萃宫去,芷兰则急急的赶往乾清宫。
钟萃宫内热闹非凡,不仅协理六宫的昭妃早早到了,连慧嫔,张答应,董答应都到了。敏溪到时有些吃惊,众人见皇后到了,即起身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都起来吧,里边儿如何了?”敏溪看向瑾昭问道,心中焦急,这毕竟是玄烨的第一个子嗣,万不可出差错,且护好后宫妃嫔也是她的责任。
“回皇后娘娘,产婆已经进去了,太医也候着,万事具备,只待马佳氏平安生下孩子”,瑾昭回话时手中捏紧了绢帕,不知为何,心中亦有一丝担忧,虽是不喜马佳氏与那个孩子,可自己协理着六宫事宜,不想落人口实,只能盼着别出岔子。
“嗯”敏溪望着产房的门口,手中握着的是皇祖母赏的佛珠,不停的转着,心中默念着早已熟悉的经文。
可慧嫔等人心中却背道而驰,如此着急的赶过来,不过是等着看是阿哥还是格格罢了,若是个格格,自是希望母女平安的,若是个阿哥…就另当别论了。
产房里一声声喊叫,听得屋外的人心惊。慧嫔拿茶盏的手抖有些抖,腹诽道:“有这么疼嘛,既然要拔这个头筹,便得忍着,喊得这么惨,难不成还想着得到皇上的怜惜,可笑,皇上又不在这儿”。
位份低的两个答应倒是淡定,只静静的坐着等,不论马佳氏是生是死都与她们无关,只关心这孩子是男是女。
这日头都落了山,还未见吉祥,敏溪不再坐着,站起身想去产房门口瞧瞧。瑾昭见她都起了身,遂也跟着过去瞧瞧。正要近得产房,只听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传出房外。众人心都提了起来。
一个接生嬷嬷跑了出来,跪下道喜:“回皇后娘娘,小主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敏溪笑出了声,嘴里小声念着:“阿弥陀福!”,喜悦与安心皆刻于脸上。
瑾昭心中滋味儿陈杂,马佳氏母子平安,她应高兴,终究是没出了差错,可这皇长子却是由着一个卑贱的答应所出,恼怒,不甘,怨恨。原本听到消息的一丝笑容也散了。
慧嫔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生出皇子就算了,还母子平安,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若是母以子贵,岂不是要封了一宫主位,连规矩都顾不得了,甩袖而去。
董答应的笑僵了一瞬,旋即笑出了声,连声说着道喜的话。张答应看着董氏的做派,心中嘲讽,依旧是看不出喜怒,规矩的道了喜,行了礼,带着婢女回宫了。
“冬雪,快命人去慈宁宫和寿康宫报喜,皇上那儿先派人看看,若是皇上还再议事便告于梁九玏,待皇上议完事再行禀报”敏溪正高兴着,自是忽视了他人的心思,连慧嫔不敬也懒得追究了,忙唤了冬雪前去吩咐着。
瑾昭正要告退回宫,里屋的嬷嬷抱着小阿哥出来了,笑眯眯的抱与敏溪看,夸着小阿哥长得好。自己竟也忍不住想凑上前去瞧瞧,只匆匆一眼,便移开了眼,喉中酸涩,心中却生出一丝羡慕。
“嬷嬷教教本宫,如何抱小阿哥,本宫也想抱抱”敏溪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小人儿,喜欢得紧。
“是,皇后娘娘您像这样”接生嬷嬷示范给敏溪看,继而将小阿哥放到她手中。
软软的一团放于臂弯,小脸儿皱皱的,怎么看怎么不好看,可心里就是觉得可爱,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瑾昭微愣,这皇后过犹不及了吧,不是生母还如此开心,不过是当着人做戏罢了,心中别扭,福了身,“皇后娘娘,这马佳氏平安诞下皇子,乳母,嬷嬷先前已备好了的,臣妾无事便先告退了”,皇后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虚伪,贤顺?她不信,赫舍里敏溪能贤顺至此。
“嗯,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着”敏溪自知有些失态,只盯着襁褓中的孩子瞧,没有瞥见瑾昭脸上的嘲讽。
抱了一会儿,敏溪便将孩子教给了嬷嬷,对嬷嬷吩咐道:“你进去告诉马佳答应,她辛苦了,好生休息,皇上如今政务紧急,心中却也是记挂着她的,待皇上处理完便来看她与小阿哥,太皇太后与太后也十分欢喜。你们照顾小哥必要尽心尽力,若是出了差错,本宫只和你们问罪”。
“是,奴才知道了,请皇后娘娘放心”嬷嬷抱着小阿哥乐呵呵的应了话。
江德福到了乾清宫门前见到还在门外等着的梁九玏,话尚未出口,梁九玏眼尖的瞧出他脸上的喜色,抢了话:“哟,江总管,瞧你这高兴的,怕是有了好消息吧”。
“梁总管你哪儿的话,皇后娘娘让奴才来禀报皇上,钟萃宫的马佳小主诞下了一位小阿哥,若是皇上得空便请皇上移驾过去看看”江德福曾在万岁爷身边与梁九玏一同伺候,交情与旁人不同,说话也随意些。
梁九玏心中大喜,皇上今日心情不愉,正愁着法子哄万岁爷开心,这好消息就来了,忙谢了江德福。
已到了下钥时分,乾清宫方才唤了人摆膳掌灯。
“皇上,奴才恭喜皇上,方才皇后娘娘差人来报,钟萃宫的马佳小主为皇上诞下位小阿哥,太皇太后与太后都欢心的紧呢,皇后娘娘让奴才禀于皇上,若是得了空,便去瞧瞧小主与小阿哥”梁九玏笑着给玄烨道喜回话,这嘴巴咧得,一副讨赏样。
确实是个好消息,可前朝事情棘手,玄烨虽是不再烦闷,可却也不甚开心,语气稍显平淡:“嗯,朕知道了,一切由皇后做主,待朕有了空即去探望”。
“嗻,奴才这就差人回了皇后娘娘”梁九玏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圣意不敢随意揣测,可多少摸出点门道来,若今日换做皇后娘娘怕就不是这么个光景,且皇上在朝堂上碰了壁,虽说疼惜小阿哥,可这马佳小主就….
钟萃宫,床榻上的人微微睁了眼,额前的湿发已半干,下唇被咬破皮的地方亦不再渗血丝,“小主您醒了,恭喜小主生了个小阿哥”,卿儿看马佳氏醒了,欣然报喜。
马佳氏笑了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可皇上还未过来”卿儿有些替自家主子抱不平。
马佳氏笑意不减,蓄了力气,缓缓道:“我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