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一,你住哪里?”聚餐结束,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商量怎么拼车,“要不要搭顺风车?”
“没事,你们先走,我……我男朋友马上过来。”她挥手跟他们道别。
“青年才俊程总嘛,我们陪你等会儿,见一见上过新闻联播的年轻企业家。”
“好晚了,大家赶快回去吧,等哪天有时间,让他请你们吃饭。”井一偷偷攥紧手机,半个小时前,她就跟程岩联系了,他一直没有回消息。
喝了酒的人,没那么好打发,笑闹着不肯走。
井一突然希望他们像没喝酒时那样,冷淡疏离。
她尴尬地站在他们中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秋风乍起,气氛渐渐冷下来。
忘了哪个同事先开的口,“可能路上堵车了,我得先回去,家里催了几遍了。”
大家心领神会似的,一个个跟风说要离开。
“晚些时间赶不上地铁,我也先走了。”
“太晚回去,小区没停车位,我们几个也走吧。”
“孩子等着我回去检查作业呢,我也走了。”
“太冷了,我得回家喝点感冒药。”
“……”
“我叫了车,要不载你一程?井一。”
井一晃了晃手机,努力压制眼底的酸意,脸上始终保持微笑,“没关系,他马上就到。明天见。”
“明天见。”
同事们陆续离开,冷风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八点半、九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餐厅的客人一波波地出来。
她走到离大门远一点的地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接连打了半个小时,始终是那句冷漠又机械的提示音,井一烦躁地一而再地拨过去,脚站酸了,熟悉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青姨却来了电话,着急忙慌的,说了一大串,她没听出重点,问了几遍,才听明白。
隔壁赵家姐姐和赵叔叔拌了嘴,惹得赵叔叔犯病晕了过去。赵家姐姐闹完脾气就走了,家里保姆没了主意,向他们求助,老夏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帮着把人送去医院了。
青姨一个人在家等的揪心,便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井一安抚了她两句,匆匆挂了电话,问过老夏医院地址,便赶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赵家兄妹正吵得不可开交,保姆在一旁不知所措,老夏呵斥了他们两句,两个人安分片刻,又吵起来了。
她急忙上前,把赵家姐姐拉到一边。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赵叔叔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
人送来的及时,手术很成功,只是还在昏迷着,要在ICU观察一晚上。
夏明博冲自家闺女招招手,“一一,我们回去。”
井一忙走过去,搀着他起身。
“夏伯伯,我陪您让医生检查一下吧?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夏明博扶着腰,冲他摆摆手,“没事,就扭了一下,有一一陪着呢,”看了眼病房里躺着的人,他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要闹,也等老赵气喘匀了再闹,不然,以后闯了祸,再没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井一见赵家哥哥姐姐羞愧地垂首,打了个圆场,扶着自家爱管闲事的老爷子离开了。
“赵叔叔160多斤的体格,您一把老骨头了,还动过大手术,怎么想的?疼不疼啊?还有啊,您的老花眼,晚上开车很危险,知道吗?”
“这不是没事吗?两个女人都慌了阵脚,我不把他背上车,等救护车过来就晚了。”夏明博揉揉后腰,“经过这件事,我看出来了,以后啊,还得跟你们一起住,有个头疼脑热,起码程岩能跑跑腿。这事要发生在我身上,估计你只能哭着等救护车来了。”
井一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您心里靠谱的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您在这等着,我哭着给您办手续去。”
夏明博半天才品出她话里的意思,看了眼空荡的走廊,无奈地摇了摇头,“臭丫头。”
他念叨着等她回来好好数落她,没想到,程岩竟然跟着一起回来了。
“爸,您没事吧?”
“不碍事,扭了一下,一一不放心,非让医生诊一诊。”井一脸色紧绷,夏明博当她在跟自己赌气,笑呵呵地道,“开玩笑的话,你怎么当真了,大晚上地把程岩招到医院来。”
井一上前,把某人挤到一边,搀着他往诊室走,“他是大忙人,我哪里敢占用他的时间。”
察觉到一束深沉审视的目光,程岩暗暗吞了吞口水,含糊地解释了句,“刚巧一个朋友在这家医院手术,她的家人不在这边,我在这里照应点。”
夏明博没有多想,“要紧吗?”
“很成功。”程岩顿了顿,又补充道,“本来上午就能手术,遇到些突发状况,推迟到七点钟才进手术室。”
“好事多磨,成功就好。一一,既然是程岩的朋友,记得去探望一下。”
井一“嗯”了一声,“知道了。”
夏明博感觉到自家宝贝的异常,但不想过多掺和小辈的事,便没多说。
骨科诊室的值班医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问诊之后,在他腰后按了几下,“轻微扭伤,回去拿药油搓一搓,吃点消炎药,贴几帖膏药就好了。”
井一有些不放心,“医生,我爸经常扭伤,要不要拍个片子看一下,伤到骨头没?”
年轻医生推了推黑框眼镜,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惊喜地道,“我记得你,还有你,我和你们两个很有缘份嘛,你的胳膊怎么样?没有后遗症吧?”
经他提醒,井一才意识到他是程岩胳膊摔伤那天接诊的医生。
程岩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毕竟,他矫正错位的手法,令人难以忘怀,“恢复地很好,不过阴天下雨会有些不舒服。”
医生转动几下他的胳膊,笑道,“毕竟伤了筋骨,那是正常现象,可以贴一些除湿膏。”
井一抿了抿唇角,克制心头冒出来的自责和担忧,开口道,“我爸的腰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打趣道,“我是实习医生的时候,你敢让我给你男朋友矫正错位,现在我是主治医生了,你还担心老先生这点伤,我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