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这么想的就好……”络纤雅瞧着络纤雅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也就作罢了,好在此时距离沈觉家中已经不远了,待到马车刚刚停下,络纤雪就跳下了马车,结果抬眼就瞧见了夏祁安。
夏祁安今日显然是用了心思来打理自己的妆容的——虽说极大可能是旁人费尽了心思。瞧着面前光彩照人的夏祁安,络纤雪没骨气地笑了笑,随即连忙扭过了头,刚好看见了络纤雅了然戏谑的表情。
络纤雪恼羞成怒地嗔了络纤雅一眼,夏祁安已然走了过来。面前的阳光忽然被挡住,络纤雪诧异地抬头,便瞧见了夏祁安一张含笑的面容,也不顾及络纤雅好在,夏祁安轻轻地称赞了一句,“雪儿今日还真的是好看啊,说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啊。”
络纤雪脸红了,低下头细如蚊呐地说了一句,“你也是……这件宝蓝的衣衫很配你……”
也配她,刚好和她天蓝色的衣衫是相近的颜色。
络纤雅颇有眼色地后退了几步,络纤雪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了夏祁安,眸子转了几转,脸颊上红若霞飞,于是也不管夏祁安的反应,络纤雪拉过了络纤雅,一路跑着进了沈府。
夏祁安瞧着络纤雪羞恼的背影微微一笑,心头已无芥蒂。
无论如何,今后的络纤雪,是他的,也只是他的,沈觉再也无法染指一分一毫。
确是络纤雪与络纤雅两人在沈府里面逛游着,一会儿那夏祁安逗趣,一会儿笑骂沈觉一句,好不容易捱到了黄昏,两人虽走到了大堂一一落座,瞧着迎面走来的一身火红的璧人儿。
沈觉身量高挑纤瘦,张衿的面容隐在红盖头之中,虽说看不真切,可瞧着张衿那松松握着红绸的手,众人也能够感觉到张衿的喜悦与放心。
高堂之上,坐着沈觉的母亲与张衿的父亲。沈母满脸喜悦,张易略好,尚知道矫情克制,却也是满面笑容地不断摸着自己的胡须,不时地点头,一副对沈觉十分满意的模样。
只是,自从沈觉与张衿两人一同进来的时候,络纤雅握着络纤雪的手骤然握紧。
络纤雪扯了扯络纤雅的衣袖,示意她放松,随后她自己也抬头看向了沈觉。
沈觉一身如火似霞的红衣,紫金冠束发,整个人精明而干练,一张芙蓉面便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沈觉虽是略瘦,不过高挑的身量、裁剪得体的衣衫还是衬得沈觉煞是好看,直让人想到了那首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将拟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瞧了沈觉一眼后,络纤雪扭过了眼,转眼就瞧见了夏祁安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再细细打量夏祁安一眼,络纤雪这才发现,夏祁安所在的桌子上面,只有他一人正盯着自己,旁人都看着沈觉与张衿。
偷偷地看了眼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络纤雪坏笑着举起了酒杯,动作夸张地饮下了一杯酒。
待到喝完了酒、放下酒杯的那一刹那,络纤雪状似无意地眨了眨眼睛。
夏祁安扭过头笑了。
方才络纤雪那么夸张的表情与动作,分明就是新婚夜喝了交杯酒的模样。
沈觉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于是正在走向高堂的步伐顿了一顿。
周遭的喧闹似乎都在一瞬间褪去,沈觉眼中只看得下络纤雪与夏祁安两人。
瞧着明媚鲜艳、表情生动的络纤雪,沈觉忽的想起了当日自己替络纤雪抄写《女戒》时候的情景。
往事仍旧历历在目,笑靥如花的那人也就在自己的面前,只是自己却再也没有了资格与立场,再将那人拥入怀中。
回想起马场时,络纤雪刻意地避着夏祁安的情形,沈觉只觉得一阵心悸,握着红绸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旁人也注意到了沈觉的失态,周遭的喧嚣确实停顿了片刻,隔着红盖头的张衿察觉到了沈觉的失态,于是颤抖着手轻轻地扯了扯手中的红绸。
沈觉回过神来,用力地握紧了手,心头的惊涛骇浪似乎要令他站立不稳。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瞧着众人簇拥着将张衿送入了婚房之中,沈觉瞧着空荡荡的手,瞧着自己身上鲜红刺目的红衣,忽的喉头一阵腥甜。
他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状似无意地瞧了络纤雪一眼,却恰巧与络纤雪四目相对。
络纤雪撞进了沈觉深邃幽深、满含痛苦的眸子里面,却在对视了一眼之后,就恍若无事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被抛弃的是她,受人非议的也是她,却不知道,沈觉究竟是为何要摆出这么一副无辜受伤的表情。
于是转头朝着夏祁安做了个委屈的表情。
夏祁安垂眸笑着,精致小巧的白瓷就被辗转于手指之中,络纤雪也学着夏祁安的样子,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
头脑昏昏涨涨地坐到了桌子旁边,看着自己的师尊、自己的养母、簇拥着自己的师兄弟们,沈觉顺手接过了旁人递来的酒杯。
酒入喉,喉咙一阵热辣辣的痛,沈觉只嫌手中的就不够烈,于是来者不拒地,沈觉接过了所有人递来的酒,一一地灌入喉中,垂眸时,沈觉装作微醺的模样,偷偷地瞥了络纤雪一眼。
络纤雪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着酒菜。
她似乎是真的饿坏了,一面笑盈盈地吃着,一面把自己喜欢的菜夹到了身旁女子的碗中。
喉头热辣肿涨的感觉更甚,沈觉瞧着言笑晏晏的络纤雪,头一次知道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本来求而不得便是人生大苦可,偏偏还有人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旁人还举杯推盏地恭贺自己抱得美人归,说什么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喜之一,是小登科。
可是,自己分明连登科都不喜——当日里三元及第、披红簪花地骑马游街,他也觉得兴趣缺缺。
如今瞧着自己心悦的人儿眉目盈盈地与他人眉目传情,偏偏还是自己亲手将她给推到那人怀中的。
沈觉垂眸,将一杯杯酒饮下,豪爽大气地来者不拒,高坐之上的沈母尚未察出异样,张易却依然皱起了眉头。
沈觉这般……莫非还是对那女娃子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