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娅没有想到刚才还丝毫不欲求生的男人,此时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愣了一下神,立刻说道,“可以的吧,不过,我要和我的族人商量一下。”
男人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一旁的娜瓦,说道,“如果你的族人不同意,你也就不用勉强了。我已经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娜仁托娅也无声的看了一眼娜瓦,说道,“不是我们两个能够决定的,我们还是要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
男人没有拒绝,娜仁托娅牵过来自己的马,将男人扶了上去。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帐篷里。看到娜仁托娅救回来的男人,族人们沉默了。
“留还是不留,我听大家一句话。”娜仁托娅扶着男人,站在篝火前,轻声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娜瓦也看看大家。然后,他对娜仁托娅说道,“救都救了,何谈留不留呢?总不能救都救了,再送他去死吧?”
“那,就是可以留下他了。”娜仁托娅立刻有些欣慰。她转头又看看其他沉默的族人,大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意见。那么,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我们族里的一员了。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儿,既然大家已经都同意把他留在这里,就要把他看成我们自己的兄弟姐妹,谁也不能欺负他!”
族人们互相看了看,默默无语。男人听到娜仁托娅的话,微微的冷笑着,扯了一下嘴角。
“来,”说完,娜仁托娅拉起男人的手,走向一旁的篝火,“我们坐在这边吧。”
说着,她也不管男人同不同意,拉着他便坐了下来。
“既然你已经留了下来,你总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男人愣了一下,许久,才缓缓的说了一句,“我是谁?”
看到男人迷茫的神色,娜仁托娅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你,你不会,不记得你是谁了吗?”
男人看看娜仁托娅,轻轻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那,你们又都是谁?特别是你,你是谁?”
“我?”娜仁托娅微微一愣,微微低下了头回答男人道,“哦,我们是科尔沁的牧民。没告诉你吗,我们这是去走亲戚,要不然还遇不到你呢!哎,你可还记得,你和你的同伴是怎么来到科尔沁的吗?”
“骑马来的吧。”男人看着娜仁托娅,有些忧郁,又有些狡猾的说。
“那你还记得,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男人摇摇头,转头看看四周,轻声说,“我只记得,这是世界上我最不想来的地方之一。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我也不明白。”
“为什么?”听到男人明确的表达对科尔沁的不喜欢,原本情形的娜仁托娅,不禁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不希望来到科尔沁?”
男人微愣了一下。看看娜仁托娅,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你的同伴,都是些什么人吗?”
男人看着已经开始有些着急的娜仁托娅,有些微微的苦笑了,“应该有好人,也有坏人吧!”
听着男人模棱两可的回答,娜仁托娅更加明白了:这个男人,失忆了!
“那,你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男人低头看看娜仁托娅,小心的、探寻的目光,再次淡淡的微笑了。
“我应该记得的吧,但是,我真的无法告诉你,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也不知道……”
娜仁托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可怜的男人,不禁更紧的扶住了他的胳膊。
“看来,你是失忆了,”娜仁托娅轻声同情的说,“唉,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真是太可怜了。”
本来忧郁的男人,听到娜仁托娅的话,目光不禁更加深邃起来。他抬头看向远方。娜仁托娅见状,连忙微笑道,“不用怕,忘了名字也没关系,我帮你慢慢想。”
“慢慢想?”男人忧郁的目光闪了一下,回头看向娜仁托娅,“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
“那,”娜仁托娅说,“我就帮你在想一个。”
男人轻扯嘴角,微微的苦笑了。
“好啊,你现在就帮我想吧。”
娜仁托娅看着难过的男人,想了一下,才说道,“那,就叫你忘男吧。等什么时候,你把事情全部都想起来了,就再叫回原来的名字。”
“忘男?”男人淡淡的笑着,“好名字。”
娜仁托娅欣慰的抬头看看男人。她发现,男人也在看着她。那目光有些迷离,还有些让她说不清楚的东西。
“那,忘男,你饿了吧?我们坐下来,吃东西吧?”
娜仁托娅碰到忘男的目光,连忙低下了头。她伸手拿起了篝火旁,族人们已经弄好了的烤肉。
救了忘男的娜仁托娅,继续带领着族人们,向着土默特行进。终于,又过了半个月,她和她的族人们终于顺利的到达了外婆的家里。
所有的人都以为,到了土默特,他们便可以安定下来了。天真的娜仁托娅,更是不例外。
听说心爱的外孙女儿来了,娜仁托娅的外公和外婆,也都高兴的迎接了出来。但,敏感的娜仁托娅却从舅舅们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安--他们脸上的表情,和主张将她嫁出去的哥哥们的脸上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尽管,他们寒暄的有点儿不自然。
娜仁托娅没有点破舅舅们的尴尬。很快,土默特大汗便命人将娜仁托娅等人,带到了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帐篷里。待到土默特的侍从们退出,娜仁托娅拿起短刀,悄悄溜出了帐篷。她知道,如果舅舅们和她的哥哥们是一样的心思,那么,一定还会力荐土默特大汗,要她速速离去的!
“父汗!”
站在土默特大汗的帐篷外,娜仁托娅清楚的听到她的四舅舅,正在声嘶力竭的大喊。隐约中,他呐喊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年迈土默特大汗无奈的叹息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