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这一切从面前这个祸首身上讨回来,他岂能甘心!
加百列剖心挖肺般地劝说着路西法,说只要他诚心向陛下认罪,乞求宽恕,神就一定会饶恕他什么的。
路西法冷冷地打断了他,“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嗯?”路西法的音质是高贵而优雅的,然而句尾一个鼻音却只有阴寒,厌恶、憎恨、鄙夷,全都化作了语气里的冰。
“戮卡那个人……是不可能爱上别人的,你的付出都是注定得不到回报的。她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被赋予任何感情。知道神为什么赋予她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吗?因为她没有感情,她是虚无的,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欲望,听从神的指示,所以神赋予她这种能力。”加百列知道路西法是为戮卡而叛变,于是换了个角度来劝他。
路西法眼底的阴云越聚越阴沉,仿佛整片天空都被阴云遮住,黑云密布,压城欲摧,沉重的黑云之间有电闪雷鸣的前兆。
他讨厌这个天使,极度——厌恶。
可是加百列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路西法,你是为了惩罚戮卡而存在的,你的完全毁灭之力是为了毁灭不死的戮卡而……”
“我不阻止你你就一直说,当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我的存在意义,岂是容你置喙的?”一开始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到后来完全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迫压。
路西法一开口,仿佛之前那聚集的沉重的黑云突然扑落到地面上来,发出沉闷的轰鸣,而后强大的冲击夹杂着雷电的气息和湿重的质感扑面而来。这一切并不尖锐,却有着无比的震撼力。
路西法坐在那里,慵懒,强大,君临天下。
加百列一下子被噎住。顿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开口。
“路西法——你是在戮卡叛变之后才被创造出来的,你不了解那个人到底有多么无情,多么残忍……”
“够了!”路西法终于发怒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随着他站起的动作,一股强大的势四散开来,冲击得大殿周围厚实沉重的帷帐都飘摇起来,路西法的长发飞扬着,肆意狷狂。海啸般地,凭空突起的强横的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人不由地战栗。
“神为什么赋予戮卡和路西斐尔改变之力和完全毁灭之力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爱的是云错,她是怎样的人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你,还不够这个资格!”
路西法一挥手,一股强横无匹的锐利的势横扫而来,像突然出鞘的剑。加百列不防,被冲击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路西法从台阶上走下来,加百列居然被他的势震慑得完全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精通各种术的加百列知道,路西法没有对他施用任何术,就只是用势,自身单纯的、强大的势,就让他完全无法反应,只能看着路西法朝自己走来,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胸口上。
加百列一直都位列于七位天使长之中,一直觉得大天使长跟天使长之间的差别就像名字一样并没有多大,可是现在,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种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路西法确实有故意释放出强大的势来压迫加百列。他不喜欢这个天使,太过自以为是。
路西法走到加百列面前,伸手卡住他的颈子单手将他提了起来,路西法微眯了眼,像是浓夜笼罩的深海,阴云遮挡了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深沉的,浓厚的黑暗。压顶而来的黑云,波涛汹涌的黑色深海,滔天雷鸣的巨浪,撕裂一切的狂风,一切都被带着死亡气息的黑暗笼罩着,扑朔迷离,却教人战栗,教人产生令人恐惧的卑微感和恐慌感,这样的感情到了极致就只剩下了身体的反应,意识已经趋于空白。
阴戾的声音提醒着加百列,这里是地狱。
“你这样的蝼蚁,居然也有胆到我的面前来,天界的天使居然没有规矩到这个地步,看来,神殿里的那位,是打算放任他的孩子们了。”天界的天使们一向以神的孩子自居,可是这个称呼从路西法口中说出来,却只有鄙夷和嘲讽。
路西法抬手一甩,加百列就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柱子上,之前被路西法强大的势所压迫的灵体内部几乎要到极限了,再经过这一冲撞,怕是内部……已经有不止一处破碎了。
“滚回去,不要弄脏了我的地方。”路西法看也不看被丢出去的加百列,径自折回台阶上。
加百列望着路西法的背影,居然无法怨恨——他连怨恨的立场都没有。
那个男人,在他,在他们,所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太过遥远,连仰望都不能。
一种苍凉的无力感漫延开来,加百列只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已经……放弃了。
云间公寓。
云错睡下,路西法刚走不久,莲就上来敲门了。
莲已经习惯了昼夜颠倒,天黑的时候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恍惚记得有人来过,想了好久才觉得似乎是楼上那个樱吹王立学院埃利德班级里的学生。掀开被子起床,莲更加惊讶地发现房子居然被打扫过了,桌子上还摆着饭菜。虽然已经冷了,可是对于因闭关写书而数日不曾进食的莲来说,依然是极上美味。
莲的生活一向可称得上是腐朽。昼夜颠倒,生活不规律,总是以酒代饭,抽烟则是饭后甜点。他的身子已经被他自己糟蹋得垮掉了。他原本就对活着没有什么希望,死了就死了,他总是这样觉得,于是任性地糟蹋自己的身体。可是……
看到被收拾过的房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恍惚记起抱着那个人时的触感,莲莫名地觉得堆满了腐朽之物的心底有河流经过,流水冲洗着他的心,然而他那颗已经腐朽了的、满是疮痍的心却已经经不起这种清澈了,于是只觉得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