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太一样。
最开始发现这一点是在小学的时候,不记得是谁说了一句:“秦朝天一直都瞪着别人,好吓人。”小孩子最是容易受到影响,渐渐地再也没有人会主动来和我聊天。
望着其他同学在下课的时候围成一个个小群体聊天打闹,放学后结伴回家,只有我一个人像是被遗弃在一边的时候,说实话我很委屈也很羡慕他们。
升入初中后,情况变得愈加恶劣。
人有时会以第一印象来评判他人,很显然我又再一次的被抛弃了。
哦不对,还一种人会常常来找我,就是那些看我不顺眼来找茬的街头混混。
“在学校开心吗?”饭桌上,妈妈突然这样问我。
爸爸在很早就因病过世,妈妈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我不想让她难过。
“嗯,还不错,我交到了好几个朋友。”我撒了谎。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那就好,你开心的话妈妈也会很开心。”
关上房间门,早已压抑不住的泪水汹涌般的流出。开心些什么?交到了什么朋友?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为什么我要被这么对待?
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我瘫坐在地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做些什么。我在心底暗暗地这样想着。
隔天早晨在去学校的路上,我看见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跌坐在路边,她的自行车也摔在一旁。我赶忙上前将她搀起,然后帮她把自行车扶正。
见她刚想开口道谢抬头却发现帮助她的人是我时,神色变得很是尴尬。
我苦笑了一下,然后主动开口:“早上好,下次骑车要小心一点。”说完,我便继续往前走。
“谢谢。”很轻的声音传来。
我停住了脚步,侧过身点了点头:“没关系,学校见。”
这算不算是一个好兆头呢?我有些高兴。
在这之后的几天,那个女生也会偶尔来和我搭搭话,而且还有几个同学会主动来和我打招呼了,这一切都让我欣喜不已。回到家我也不断地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习怎样使眼神看起来不这么凶狠,练习如何与人交流,练习许多许多。我甚至都能想到与很多朋友一起聊天,一起出门玩是那么的让人振奋。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那天放学,我又被一群混混围住,虽感到有些厌烦但知道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于是我用手指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偏僻地方。
我一边挥着拳头一边想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像家常便饭的事了呢?想到这,我竟有些恐慌。
“啊!!!”一声尖叫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看见那是我们班上的几个人,那个女生也在,他们都在用一种惊慌和…厌恶的眼神望着我。
我慌乱的停下动作,想跑过去解释,却被那群混混趁机打倒在地。
“快走吧!别管了!”我隐约听到有人这么说。
别…别走,拜…拜托别走!我在心里大喊,可又有什么用呢?
慢慢的视线开始模糊,我就这么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然后陷入了黑暗。
再度醒来我已经在医院了,据说是后来有个路人看到有打架便报了警,我才得以获救。
妈妈她并没有责备我,只是关心的问我伤口是不是很疼,我望着她因为照顾我而略显憔悴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眶无法克制的哭出了声。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这么问着自己。
妈妈看我这样有些惊讶,她伸出手温柔的搂住了我。
我在她的怀里哭的不能自已,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告诉她我很不开心,我告诉她我马上就会有朋友了却被我亲手给推开,我告诉她我不是坏孩子我真的很努力地想去改变……可是现在肯定没人愿意相信了。
妈妈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更加用力搂着我。她轻轻的抚摸着我后背,在我情绪稍许稳定了些后,才开口说道:“我相信我的小天,哪怕所有人都抛弃了你,妈妈也绝对会站在你这边。”
我整整休息了一个礼拜才去学校,尽管有心里准备,但周围人的各种视线依旧把我弄得千疮百孔。
“果然人性是没法改变的呢。”一个女生经过我的身边,轻飘飘的留下这句话。
我仿若坠入冰窟,原来他们已经是这么看我的了吗?自嘲的笑了笑,我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个人也挺好,朋友这种幻想中的东西,还是不需要了。
不再抱任何期待,就这样沉默着独自一人度过了初中学习生活,升入了高中。
由于高中与初中相距很近,所以许多初中同校生也报考了那所学校,我的名气也就又那么散布了开。
当然是坏名气。
反正我也无所谓了,就像之前那样把高中读完就好。我这样想着。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前桌居然会因为害怕我而去向校长提出转班。
已经让人恐惧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不禁有点想笑。
老师一开始也想再安排同学坐我前面,但久而久之随着其他人明着暗着的反对,也就渐渐不再管了。从那之后,我的座位前一直空着很大一块地方。
进入高二,不知怎的我有些泛起了厌学的念头,于是隔三差五的向老师请假。听着手机里老师传出的出席数不够就必须留级的警告,我不以为意的敷衍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感觉越来越堕落了,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算了,再过两天就去学校吧,一直和妈妈说身体不舒服也会让她担心的。我这么打算着。
不过这天气确实容易生病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我拿起钱包准备下楼去药房买些药。
刚走出公寓门口没几步,我的后脑突然被某样物体重击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几个人拉到了墙角那一顿拳打脚踢。
我没有开口呼救也没有进行反击,只是任凭他们把雨点般的拳头招呼到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竟然想到就这么死去或许也挺好,不过也就少了一个讨厌的人而已,会难过的应该也只有妈妈一个吧?
“警察叔叔就是这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他们打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是警察来了么?果然还是获救了啊…
我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听着那群人离去的脚步声我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正当我想要就这么陷入黑暗中时,我感觉到有人轻轻推了推我。
是谁?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看。
许是见我没有反应,那个人又推了推我,然后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传来。
唔…怎么回事?视线模糊中,我看见是一个在我印象中从未见过的女生。
是她救了我吗?我猜想。
见我醒了过来,她明显呆住了,我皱了皱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被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扶住我。
用余光瞥了瞥四周,发现并没有所谓的警察后我就基本上猜到了她是如何救了我。
她说她叫顾琉霜,是新转来班上的人,并且还是我的前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来给我送作业和复习资料,却不料撞见了这种事。
那还真是有够倒霉的。我好笑的想着。
在拒绝了去医院的提议,并恳请让她帮忙搀扶着我回家后,我看见她有些无奈的嘟了嘟嘴,但还是依旧扶着我一步步向我家走去。
在那期间我偷偷地瞄了她好几眼,她个子小小的,长得也很可爱。这么一个看上去就应该是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的女孩子,在看到刚刚那个场景应该是吓得逃跑才对。
就如同那个时候一样。
在我问了这个问题后,她却以一副像看着外星人的样子看着我。
“我跑了你不就被打的更惨了吗?”她这么回答了我。
我没再开口说话,然而内心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般无法停息。
什么啊,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和那时候一样啊……完蛋了好想哭。我用力闭了下发酸的眼睛,把泪水咽入喉中。
把我送回家后,她并没有久留便离开了。拿起她刚刚给我的卡通创口贴,我低低的笑出了声。
那么秦朝天,这一次你敢不敢再向前迈一步呢?我听见心中的一个声音这么问道。
敢。我回答。
最后一次,就算遍体鳞伤我也想再尝试一下。
过了几天,在我觉得身体能自由活动后,我便决定要做个谢礼。
看着我在厨房忙着做饼干的样子,妈妈感到有些好奇,她凑过来问我:“是送给同学的吗?”
我点点头。
她笑着看着我:“要加油啊!”
我听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的回答道:“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学校。到班级一看,果然我的座位前多了一套桌椅,只不过它的主人还没来。
我趴在桌上有些无聊的等着她来,在我快被睡意战胜的时候,我听见有人似乎在对我说早上好。
我慢慢抬起头,是她来了。看到面前的少女似乎被我吓到了,我又赶紧把视线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回了一句早上好。
由于我受伤还未全好,所以体育课我请了假。拿着刚买好的饮料盘算着该什么时候把饼干送出去时,却发现她也在教室并未去上课。
是生病了吗?我没有开口询问。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太不真实。
她接过了我做的饼干,她说很好吃,她说……要和我成为朋友。
望着她朝我伸出的手,我感到呼吸都停滞了。神啊,如果这是梦,那么请永远暂停在这一刻好么?
我紧紧的握住那只手,在少女惊讶但又温柔的目光下泣不成声。
我,在高二的一天,交到了朋友。
她,就像是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