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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明珠公主(下)

芳华宫里,宫女搀着千旖慢慢往外走,院子里,婉妃正在焚香抄经,看到她,笑着拍拍自己边上的位置,意思让她过去坐下。

千旖还是不能说话,许允清给她喂了太多哑药,虽然没有完全伤了她的声带,但是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至于耳聋,应是当时受了风寒所致,太医开了几副药,听力已经回复了一些,只是还不是完全真切。

她另外拿了一张纸写上:字写得不错,你娘教得很好。

婉妃信佛,平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这些。千旖在这住了两日,也跟着学了不少。桌上还摆着另一幅纸笔,她坐下拿笔蘸墨,一起写了起来。婉妃瞟见她的字,说,“字写得不错,你娘教得很好。”

其实千旖的娘亲生下她后,便苦于生计,没什么空教她读书写字,这些东西,她大多是和淳妃娘娘所学。但是无法直言,她便和婉妃娘娘说是自己的亲娘所教。

原来在皇宫里,她多少听过一些关于婉妃的传言,用得措辞都是性子古怪、冷漠这一些。以至于她当时拒绝和夏侯逸清想见时,千旖以为婉妃一定会不管不顾,将她送回王府,以免扰了自己清净。哪知,她恰恰相反,什么也没说,就让她住了下来。就连千旖为何被困冷宫,也都没有多问一句。

这个别人口里性子古怪、冷漠的女人,倒成了千旖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于她将自己关在芳华宫,不见外人的缘由,宫里的人有诸多揣测。最多的则是,皇帝已对她心生厌恶,念在往日情分上,不送她去冷宫,而是就地圈进在芳华宫里。原本千旖也比较相信这个说法,但如今看来,全是无稽之谈。

且这里的日子根本不是外面人想得那么冷清,婉妃都尽量将生活过得有趣一些,经常和她商量着明天吃些什么好,院子里栽得果树马上就可以收成了,书房里最好能再添一幅字画。千旖有时会忘了自己为什么留在这里,就算是腿脚不方便还是经常跟着她一起侍花弄草。

眼下天光正好,两人摩完字帖,婉妃说要去后院的园子里摘些荠菜,说起这事来,千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芳华宫后院有一个小园子,种了荠菜、萝卜和一些瓜果,那日婉妃和婢女还在商量,想养两只鸡。一个会在宫墙里种菜养鸡的妃子,怕是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宫里那么多条条框框,是是非非,婉妃愣是从这些里跳脱出来,在芳华宫里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她和萱儿摘了一筐荠菜,将烂叶和菜根挑走,洗干净之后拿菜刀剁碎,加上绞好的肉糜。肉糜的肥瘦也有讲究,两分肥,八分熟。荠菜要多一些,加两个鸡蛋,撒上盐,拌匀之后包在手擀的皮子里,下在热水里,浮起来后点两回凉水,一顿香喷喷的荠菜鲜肉饺子便出锅了。

千旖还是到了凤阳城才吃过饺子,荠菜鲜肉馅的饺子也是头一回,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鲜香不说,还有荠菜独有的野菜味。那是真真满足!

秦公公带着人来时,三人正吃得高兴,婉妃不愿出去见他,只让留下口信。秦公公也是见怪不怪,嘱咐宫女说,前护国公袁振海上月在豫南城因病过世,其家人在料理完后事之后于今日回凤阳城,向皇帝进贡了不少豫南城的珍品,皇帝挑了几样,让他送到芳华宫来。

宫女将东西拿进去给婉妃过目,足足好几箱子,婉妃看也不看就说,“送去库房吧。”

也是住在这里才知道,皇帝虽然不曾亲自来过,但是经常派秦公公来送些物什。少量婉妃会留下来放在屋子里,大多数都是原样不动的送进芳华宫的库房去了。

皇帝在讨她欢心,就连千旖也看出来了。

不论是哪个宫的嫔妃,能得皇帝如此记挂,那都是要给祖先连焚三日香的大喜事。婉妃倒好,看到这些东西始终不咸不淡,还没有看到一顿饺子来得高兴。千旖曾经问过她,为何不愿再见皇上?

婉妃偏着头想了一会,在纸上写下一句诗: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

若是不做那多情人,便也不会有肝肠寸断之时。

千旖想起了一些人,娘亲,其木格,还有自己。最后回到婉妃身上,她总是云淡风轻,却不知道皮囊之下,心又碎了几分?

婉妃不知千旖的心思,只惦记着刚才转达的话,没想到袁家从豫南城举家迁回凤阳城。她瞄了一眼千旖,这下怕是要麻烦了。

******

掌上明珠一词几乎就是为了袁明曦这个丫头而设。她的亲爹便是袁振海的大儿子袁华,她的祖父袁振海年轻时一直想要个女儿,偏偏夫人接连上下三个儿子,三个儿子成家后头胎又都是儿子,一直到袁明曦的出世,才了却了老爷子想要一个女孩儿的心愿。

作为袁家唯一的女孩儿,她从小备受叔叔伯伯和祖父的宠爱,不仅如此,当今皇帝见到这小女娃不知为何也是格外欢喜。收她到膝下当了义女,赐号:明珠公主。

袁振海出生在豫南城,晚年疾病缠身,便想要回老家养老,整个袁府便陪着老爷子一齐前往豫南。一住便是五年多,一直到袁老爷子过世,才又商量着回到凤阳城。袁明曦又悲又喜,悲的是最爱的祖父过世,喜则喜在她终于可以回到凤阳城,见到逸清哥哥了。她六岁在皇宫的中秋灯会上第一次见到夏侯逸清,那时她还被爹爹抱在手里看灯,夏侯逸清捡到她落下的一个小灯笼。照丫头自己的话说,那感觉便像是天边划过一道响雷,自此,眼光再也没离开过夏侯逸清。

小的时候不知羞臊,总是将要嫁给夏侯逸清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大了之后懂礼了,也不会在这么说了,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袁明曦的心意始终没变过。

她在豫南城听说夏侯逸清成亲的消息,在房里哭了一夜,但隔天起来又说,没关系,哪怕是侧室,她也只嫁给逸清哥哥。袁明曦的爹娘也只得叹气,怎么也没想到生了个那么死心眼的丫头。

跟着爹爹到宫里向皇帝请安后,袁明曦便嚷嚷着要去淳王府。袁华自知拗不过这个女儿,便让她去了。

按理说,夏侯逸清被皇帝罚禁足,任何人不得出入淳王府,但是袁明曦有皇帝御赐的金牌,可自由出入凤阳城任何地方,所以这淳王府的守卫也拦不住她。

夏侯逸清正在院子里练剑,袁明曦一见他便满心欢喜,顾不上他一身臭汗,抑或是他手里的剑会伤到自己,直接抱上去,“逸清哥哥,曦儿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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