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意思意思地点了两个新菜品,正准备与圆巧回去坐,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伊莲!”
我偏头,这次记忆没有当机,认出来人,陈晓晓,也是我们高中校友,后来又跟我同上一所大学,只是不同系。
“晓晓?好久不见。”
她猛点头,显得有点激动:“真的好久不见!”看了下圆巧,“这是……丁圆巧吗?”
圆巧立刻送出一枚官方笑容:“嗨!老同学。”
她有些难置信:“你不是有……”像想到什么,又改口“……出国了吗?”
圆巧脸上闪过这个问题很白痴的神情:“我又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了。”
“你们也来吃饭吗?”
我微笑:“是啊。”
“真是巧啊,你们是第一次来吗?”
圆巧对我微眨眼,可惜我没能会意。
对面陈晓晓没察觉我们的“眉来眼去”。
径自说着:“怪不得,别看这家装潢比较朴素,这可是家几十年的老店,麻小做的在商城可说是一绝,我经常来吃。”
圆巧挑眉:“是吗?”
陈晓晓用力点了几下头,好印证自己的话所说不假一般。
“就你们俩来的吗?”
圆巧先问:“你呢?”
“我跟我同事,她去停车了,这家店的缺点之一,不太好停车。……你们俩找位置了吗?我们一起坐吧,我们就坐……”陈晓晓四处搜寻着,突然一顿,目光亮起来,用手捂住嘴:
“天呐!天呐!那是谁?!”
我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是两个等待我们点菜的男人所坐的那桌。
陈晓晓激动地脸都红了:“那两个难道是卫极和莫瑾淳吗?……天呐!商城一中的两大男神居然同时出现……我今天不是做梦吧。”
“伊莲你快掐掐我,我是不是做梦了?”
我闻言先愣了下,随即失笑。
“你去问问他们不就好了。”
圆巧说着,就拖着陈晓晓走到他们面前,后者有些畏畏缩缩的抗拒:“你好先生,请问你是莫瑾淳吗?”
首先被“访问”的莫医生微皱眉看向圆巧和来人,一脸“怎么突然又犯病”的表情,没吭声。
圆巧又问:“请问你是莫瑾淳吗?”
莫医生已经不再看她,悠然拿起桌上水杯喝了口,依然没搭腔。
圆巧转向陈晓晓:“看,他默认了。”
我:“……”这都可以?
圆巧又对另外一个男人问:“请问你是卫极吗?”
他倒是好说话,微笑了下,顿时春光无限,然后眸光投向我,答:“是。”我施施然挪开眼。
“好啦,现在知道啦,他们就是你口中的两大男神。”
陈晓晓依然处于难以置信中回不了神,给圆巧弄得有些懵。
但还不忘礼貌伸出手:“师兄好,好久不见,三生有幸居然能在这里偶遇二位师兄。”
一秒,两秒,三秒……那只伸出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停了三秒,我微叹,刚刚是谁说卫极好说话来着,还好圆巧赶紧打圆场拉住她:“别客气了,一起坐吧。”
陈晓晓又震惊了:“你们一起的?”
“是啊,坐吧。”
我也已经走过去,看陈晓晓正准备坐在我原来的位置,想着要再搬个椅子过来了。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卫极出声,客气地阻止了陈晓晓的落座。
“啊?不好意思……”
圆巧忙招呼店员:“麻烦加两把椅子。”
然后对陈晓晓说:“坐哪都一样。”
陈讪讪的笑了下,然后坐在了店员新搬来的椅子上。
我在卫极眸光“示意”下,坐回原位,惹得陈晓晓的眼神在我和卫极之间晃了好几圈。
我微微有些尴尬,但随即释然。
不多时,陈晓晓的同事就过来了,她跟她招手,对方看到卫极和莫瑾淳之后也是明显一愣。
随即红着脸走过来。
落座之后,陈晓晓给她介绍了下,那姑娘刚开始挺腼腆的,气质跟杨老师有点像。
听说卫极曾经学金融的之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找卫极攀谈,而他一直也客客气气的回着。
我想着,这才是我印象中的他,走到哪里都受欢迎,但他却总是显得那么淡漠而疏离。
一会儿菜上来了,因为有几位开车的,就没点酒,大家边吃边聊,倒也气氛融洽。
一顿饭下来,除了圆巧和陈晓晓主动问,我基本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
让我印象深刻的,倒是陈晓晓的同事在看到卫极一直对我照顾有加的时候,脸上明显的惊讶和不甘。
为避免越描越黑,我拒绝解释,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忙说:“谢谢师兄”。
临散伙,陈晓晓问:“伊莲你还在Y大教书吗?”
“嗯。”
她许是想起了高三时取消保送的事,微感叹了下:“这么多年你始终没变,不管自己面对的是好是坏,都能坚持走下去,真佩服你的淡定劲儿。”
我笑了下,说:“既然不能选我所爱,那起码就做到爱我所选吧,这样一说,好像刚发现,我还有长情这个优点。”
陈被我的话逗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王婆卖瓜?”
说完发现卫极有些幽然的目光正投向我,我状似不经意地侧了下身,躲掉了。
陈晓晓又问:“现在什么级别了?副高?正高?”
“刚参加了这次的副高评级。”
“怎么样?”
我微耸肩“凉了。”
陈晓晓立刻眼含同情:“是学历限制吗?
“嗯,我学历确实跟他们没得比。”
“其实咱们大学毕业那会儿我就纳闷,你为什么读了研之后没有出国继续读博,毕竟现在当老师也是需要镀金的。”
“我去了呀,今年不是刚回来?”
“但那时……”
圆巧听不下去了:“我说晓晓,你倒是对我们阿莲的事一清二楚哈。但那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最后两句直接用唱的。略显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惹得我们几个都笑起来,连莫谨淳都忍俊不禁翘起嘴角。
看到他俩,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幸福不过,你在闹,我在笑。
被她这么一数落,陈晓晓也不好再问我什么了,只是握了下拳头,说:
“再接再励!”
我带着感谢点了下头,没多说。
我这些年越发不爱做长远规划,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道理估计没人比我更懂,我的人生,走到哪算哪,我只负责不亏心地过当下就好。
与他们告别,我的司机还是卫极,我本来是拒绝的,但跟他过招,我赢的几率基本为零。
最后还是坐上了他的车,许是“饱暖思**”,车子行驶一会儿,我有些迷迷糊糊的想打瞌睡。
“困了就先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他磁性的声音传来,合着车里轻柔的音乐,荡在耳中,我竟觉得不可思议的好听。
此刻连我自己都没发觉,与他在一起,我变得总是能很快放松下来,这对于我来说,几乎绝无仅有。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有些迷离地看着车外景象,过了会儿才意识过来,他把车开到了海边。
时间已近深夜,海边沙滩只有偶尔经过的情侣还在你侬我侬盘桓逗留。
看向旁边的卫极,他正用一种浓稠的目光依恋着我,我霎时有些赫然,难道我睡着时他一直都这样看着我?
抚了下发丝,我问:“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他没回答,过了会儿,一向磁性的嗓音竟有些喑哑,语气里夹裹着一丝忧愁:“你有没有恨过?”
这话问的我有些不明就里,恨谁?他吗?还是命运?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
我看着他英挺的鼻梁在海边不甚明朗的光线下,形成一道阴影铺在一边脸颊上,瞳仁中有点点星光,眸色认真无比,沉吟了下,我说:“你指什么时候?高中吗?”
“都有。”
一句都有,让我明白他真的是把我的过往摸透了。
我微皱眉,“关于高中取消保送那件事,我不想再多说,跟你真的关系不大,所以,我为什么要恨你?”
可我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得到他的欢欣,反而神情似闪过一丝落寞,月光朦胧,我看不真切,只听他又问:“那之后呢?”
“之后?”大学吗?
“读完研,确实是曾经有机会出国继续深造的,但是我穷啊,掏不起生活费,所以干脆不去。”我的贫瘠,从来都无需掩饰。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养父那时刚过世不久,负债累累的家离不开我,一旦我出国,养母和志龙的生活将无以为继。
带了点轻笑,我说:“这要恨谁?我自己吗?”
话音刚落,就被他长臂一揽,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你这样,我会心疼。”他说的缓慢,似叹息一般,语气充满……令人心颤的怜惜。
我有些恍惚的任他抱着,许久,轻轻挣开他,故作轻松地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也不是一帆风顺过一辈子的,我只是一直都经济拮据了点。老舍先生不还说过呢么,‘生活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说完我呵呵一笑。
顺着这个话茬,我又说出今晚带他一起吃饭的目的:“你看,像我这种,出门吃饭都是吃排档之类的店,不像你们动不动就米其林三星,你还问为什么凭我一句话就断定我与你不合适。这些都是生活中最微小的差别,却是我跟你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就算你因为心仪我而将就配合我,但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你能将就多少,又能将就多久?你我背后还有各自的原生家庭,这就牵涉到更多的磨合,需要勉强更多的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本以为说完这些话,他会很赞同的知难而退,哪知,他竟带着些欣慰的说:“原来你已经考虑的这么长远了。”
我顿时有傻眼之感。
他趁隙在我额上奖励般轻啄了下,眸光潋滟锁住我,语气轻而坚定:
“我一直不想说一些道貌岸然的誓言来绑缚你,且不说以你的性格会不会相信,只是一想到哪天如若我失了诺,将会带给你的伤害……”他拿着我的手轻敲了下他的胸口“这里,就像刀绞一样难受。”
顿了顿,他微微叹息:“你已经遍体鳞伤了,我舍不得再让你受一丁点的痛。”
又顿了下,他眼神无比诚恳:“但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你不需要配合我的脚步,只需站在这里,把手伸向我,即使前路真若你所说的那么崎岖暗淡,我也会朝着你在的方向,不克前行,至死不渝。”
我眨眨眼,想说,怎么都说到论生死的地步了?可鼻尖止不住涌上的酸意,让我嘴没张开就先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