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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七:罗江的老板 谁做事容易?

换工作之际,罗江在福田中心区的岗厦城中村找了间握手楼住了下来。

罗江现在工作的这家置业导报也在福田中心区附近租的办公室。和以前的工作比,尽管看上去这家报社没有以前的大,条件也没有以前的好,只好二三十个人。理论上讲,这置业导报隶属于国土局,但国土局只是挂靠单位,每年给个20来万的管理费即可。

事实上的老板只有三十来岁,名叫朱天伟。朱天伟来自江西,20岁中专毕业就来到深城。当时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在市国土局办公室工作,就给他在一个分局的办公室找个份工作帮忙打杂。别看朱天伟年龄不大,人却特别聪明,办公室的工作特别锻炼人,他人年轻,又能喝酒,照顾领导也特别周到。加上那位介绍他的熟人也在市局里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一来二去,三年多不到,二十来岁的朱天伟竞然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

当了领导,眼界高了,接触的人多了,朱天伟对自己将来的前途开始做思考。现在国家要搞干部年轻化,干部专业化,在国土局也要讲专业,动辄分配来的都是重点本科大学生或者硕士。自己这种小中专毕业生再努力可能也就是当个办公室主任,至于局长副局长也就别想了。自己才二十多岁,总不能以后的三十多年都当办公室主任吧。这样一想,朱天伟不禁打了个寒噤。

到了1998年,时任总理***提出住房改革。深城国土局上下也敏感到捕捉到国家政策的变化。这么大的城市,不可能全靠国家来提供住房,住房产业的市场化是必然趋势。

再说,看到不少开发商在请局领导和他们国土局的工作人员吃饭时都鞠躬弯腰,一离开他们那可都是开着豪车抱着美女。别看朱天伟刚到深城还是亲戚帮忙找的工作,但在办公室这几年的工作,已经让他不停地自问,为什么他们能开豪车,我不能开?瞧那些潮汕老板,有的连小学都没有毕业,一两年前还只是包工头。但现在只要开个楼盘,卖掉之后个个都是亿万富豪。他们能赚这么金,我为什么就不能?

不过,尽管心里有这么多不满意,朱天伟对自己这份办公室工作还是非常兢兢业业,不过他对待那些地产商小老板的态度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公事公办,比如有些小老板的规划被打回去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找到他时他都尽量和颜悦色去帮别人查清楚是什么原因,如何修改才更容易过关。

朱天伟在心里可能没有想得那么清楚,但他直觉地知道在深城这个地方混,朋友多总比敌人多好。再说,对他来讲,只不过是让手下到相关的业务部门去着问下就行的事,举手之劳。一来二去,朱天伟在地产圈的人缘越来越好。他就这么过着。到了1999年,局里提出来要办一份行业报,说白了就是要办一份局里的行业报,好让上一级领导看到大家在真心做事。

这时候,那位远房亲戚又起了作用,他现在已经成了局里的办公室主任,办行业报这事正好归他具体经办。大领导给他的指示是只要办得不要太难看就行了,由局里申请刊号,给一笔10万元的启动资金,其他则自收自支。

亲戚想来想去,想到了朱天伟,一来朱天伟是自己人,好交流;其次,在国土局呆这么多年,亲戚也直觉地意识到国土系统和以前不一样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朱天伟的学历低,在体制内是没有多少上升空间的,这一点他和朱天伟看得一样清楚。而且,朱天伟过去几年的工作已经让他看到了朱天伟的本事,他相信朱天伟一定能将这份行业报干得好。

在和亲戚一番长谈之后,朱天伟停薪留职,这也是他为自己找后路的意思。然后,亲戚又想办法为他找了个免租两年的办公室,又为他配了两个会写文章的手下,就这样朱天伟开始了自己的创业,当起了社长兼总编。

一开始,朱天伟的置业导报办得就像是办公室简报,上面都是国土局各级领导讲话及视察的稿子。这报纸每个月两期,对开四版,印好了以后就放在各个国土局的办事窗口供前来办事的地产商们随便翻阅。

报纸刚出来的时候,连朱天伟自己都不想看这导报,因为对他来说,领导讲的大多数都是口水话。就这样郁郁地编了两个月的半月刊之后,直到有一天赖老板来找他,才彻底启发了朱天伟。

话说赖老板是潮州潮安人,十几岁开始就在深城的工地上搬砖。小赖很聪明,又吃得苦,在搬砖的时候不忘找人学习,慢慢变成了大师傅。他从村子里带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慢慢成了包工头。

94、95年的时候,赖老板带着一村子的人为一个开发商修楼,那时深城还没有多少人想买楼,地产商用一半的地盖起了楼,却再也没有钱来付小赖和他乡亲们的钱。没办法,就把余下的地给了赖老板抵工钱,朱天伟就是赖老板在开发他第一个楼盘时认识时。

小赖当时刚刚做开发商,从来都没有和政府工作人员打交道的经验,一道规划审批就让他跑了许多趟,直到有一次朱天伟路过时看到同事很明显刁难小赖。,他看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同样年轻,看不下去同事的态度。待小赖被批完出来,路过朱天伟身边时,朱天伟装作漫不经心地告诉他要找专业的人才能过规划,要与业务窗口的人先沟通,他甚至告诉小赖要怎么样做才能达到局里的要求。

小赖从工地小工做起,人情世故何其练达,自然对朱天伟出手大方。而且有了朱天伟的帮助,小赖其后在国土局再也没有吃过瘪子,?

小赖与朱天伟变成了铁哥们,两个人结伴去会所找美女是小意思。朱天伟出来办报纸,小赖老板一开始心里还有点难受,因为他在分局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帮手。

但冷眼旁观朱天伟的报纸,他突然发现了朱天伟的新优势。换言之,以前朱天伟只能接触到他自己分局的人,但现在因为这个总编辑身份的加持,朱天伟有机会接触到国土局上下所有的人,自己将来也不可能只在这一个地方搞开发。朱天伟将是自己打开整个国土系统的关键人物。必须深交。

不仅如此,小赖还看出了国土局的加持能为朱天伟带来什么,假设国土局发出文件要求每一个开发商都必须在这份报纸上刊登广告那是什么样的生意?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去见朱天伟。当然,他很聪明,自己这个前包工头不能来教总编如何办报,但是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花多少钱可以让朱天伟的手下为自己的企业写篇文章登在这份导刊上?

朱天伟创刊伊始,心里正在为经费发愁,见小赖如此问,便直接反问:“你为什么要在我这里发文章,我这里又没有多少人能看到,那你怎么卖房子?”

“哎呀,朱总呀,如果你愿意在这份报纸上给我们企业写篇文章,到时我会放大了挂在售楼处,给买房子的人看。国土局的报纸都写了我们企业,他们还担心我会跑了吗?”

朱天伟极聪明,脑袋一转就明白了赖老板的意思。当时,没有几个人有想法去当开发商,因为从买地、材料到组织施工队进场,至少都有一到两年的开发周期。如果再遇到政府部门半年都批不下规划或者盖好了却过不了政府验收,那开发商的钱就都烂在里面了。老百姓也没有几个人敢去买房子。想想,血汗钱给了开发商,结果房子盖了一半开发商跑路了。所以,开发商要解决的重大问题就是要让老厞姓相信自己实力强大,不会跑路,而由国土部门官方报纸的加持,那信任度会大大加分。

当然,小赖老板的企业不会是第一个上置业导报的,因为毕竟他才开发第一个楼盘。朱天伟很聪明,他明白要让自己这份报纸生存下去,首要的得先有点行业影响力。市局经常要组织房企开座谈会,来的都是稍微有点影响力的房企。在亲戚主任的帮助下,朱天伟自己和手下能写稿子的人全部冲上去,把座谈会上每个房企的主管先采访了一次。然后,借着这次关系,他认识了本市最大的排名前十位房企。他也不收钱,派手下记者打着国土局办公室的旗号,认认真真地采访了前十位企业的老总。

打出点影响力之后,朱天伟就开始让两个记者为小赖总这样的企业们开始做收费访谈。整版4万,半版2万,访谈多的时候就扩版,一年多下来,朱天伟发现公司的帐户上还留了三百多万的纯利。

朱天伟带着精心准备的礼品去看主任亲戚,深谋远虑的亲戚在得知朱天伟赚了一百多万时(朱天伟当然不会讲实话),立即告诉朱天伟每年要拿出20万给局里,并且和局里签订了一份为时三年的合同。在他的考虑里,国土局审批下来的刊号是朱天伟最大的财富,每年交给局里20万也是防人眼红。合同期到了后,朱天伟还有承办报刊的优先权,管理费以10%的速度递增,这样领导才会觉得舒服。

就这样,到了2001,朱天伟的报纸已经成为深城专业的房地产报刊。罗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入报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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