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蓝下意识地看向方兰。
如果让沙蓝说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方兰那张似乎亘古不变的脸在不同时期会拥有不同的解释。
比如现在，可以解释为镇静。
“全体靠拢，优先目标为实验体！”
方兰的指令让发愣的队员重新上线，只不过，一些队员对于方兰的指令感到奇怪。
难道不应该优先击杀那个控制者吗？
轰！
就在所有队员的火力招呼过去之前，一束强光就在实验体原本席地而坐的地方迸发，伴随着炸裂开来的碎石，聚集的实验体瞬间被炸散，死伤数个。
沙蓝明显在方兰下达指令前就采取了行动。
他是看到了那个公告的人，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将这座巨塔定义为“可能会出现奇怪人物的巨塔”。
所以在看到神秘人现身时，他丝毫没有感到奇怪，下意识已经架起了肩托炮。
瞬间的炸响声中，沙蓝再次感到自己的耳朵经历了一次雷鸣的洗礼。爆裂的声音让他一时陷入恍惚状态。
不过，他至少已经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如果能一击击败那个控制者自然再好不过，当队员们看到烈光之后安然无恙的控制者，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方兰下令优先击毙实验体。
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杀伤这个控制者。
在众人的交错火力之下，实验体未能成功躲开所有的子弹，立刻又有几个实验体被命中成为了高级残废，行动迟缓，不足为惧。
然而，十几个实验体，依然不是轻易可以力敌的存在。
简单来说，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与方兰僵持数个回合。而这么小的空间里，一旦被实验体抓住，基本上没有什么全尸了。
沙蓝终于从恍惚状态恢复，立刻就看到了一个实验体长着大嘴对着自己的面罩喷气，他的双手则是出于身体的自动防卫意识正抓住对方的两臂与之纠缠。
突然，面罩的水雾被黑红色的鲜血笼罩。
夏严的及时支援再次救了他一命。
沙蓝立刻抓住了机会收腿一踹就将这个无头苍蝇甩开了。
如果这个实验体还受对方的控制，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脱身。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
“破坏了脑袋的他控制不了！”
“所有武士近身战，其他人瞄准头部！”方兰下令。
必须将实验体尽可能限制在外围，放任任何一只实验体冲入人群中，都将造成难以计量的损失。
十几个实验体在大厅中四处乱窜。它们分散开之后，只有有限几个枪法精准的队员可以对它们造成有效杀伤。
如果是原来，沙蓝面对利爪实验体根本不可力敌。不过，之前通过恢复一段记忆，他的力量增幅上限已经出现了非常大的提升。
抽刀的一瞬间，沙蓝就将逼近身前的那个实验体分作两段。
不过，另一个实验体的爪击让沙蓝难以招架，顿时令他后退数步。
这个实验体快冲进来了！
沙蓝看到夏严再次双持武器对准了迫近的那个怪物。
几乎是零距离的火力风暴。
实验体的半边身体瞬间被撕碎。
沙蓝缓过气息立刻补上自己的位置。
“啊！”
沙蓝刚刚补上自己的位置，他的右后方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沙蓝转过头时正好看到那名实验体破开了那名队员腹部的护甲。之后……
可恶！
武士人手不够！
他们正在陷入苦战，这样持续下去，他们肯定是撑不住的。
“报告！无人机在底层侦察到了情况，来者十人以下，身份不明。”
“立刻予以阻击！”
这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判断。
这伙人进入巨塔的时机太微妙了，肯定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行踪。
方兰让两名无人机操作员操作履带无人机在底层巡逻，没想到真的抓住试图包夹他们的家伙了。
“夏严！帮我顶住半分钟！”
沙蓝接上夏严的联络留下了讯息就脱离了自己的站位。
夏严持续双持武器压制这个方位，使得实验体暂时无法从这个方向突破阵线。
“报告！敌人使用了不明攻击，我们失去了无人机！”
沙蓝刚刚撞开靠近自己的两个实验体，就听到了另一个报告。方兰正在飞快改变战略部署。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顾不了这么多了。
沙蓝突破阵线直直向仿佛置身事外的控制者冲去。
沙蓝脱离阵线的行为促使三四个实验体向他迅速包围过去。
一旦沙蓝稍微降低速度，它们就会立刻将他肢解。
“掩护他！”方兰的命令响在所有人的频道中。
……
另一边的巨塔上，章旋还在等待着空降梯队出发的指令。
只是，什么都没有。
来自方兰的联络频道已经很久没有命令传过来了。
虽然例行联系都可以得到回复，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出发命令，恐怕事情进展得不怎么顺利。
“年轻人，你似乎有些焦虑。”莫里笑眯眯地说。
“或许，至少不至于像你这样笑出来。”章旋的话语里充满了刺。
“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于现在的情况很乐观，你会怎么看？”
“觉得你卑鄙无耻。”
莫里有些无奈地说：“你要考虑到我的处境，派出部队跟随你们去冒险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我真正乐观的原因是，藏在联合市暗处的敌人迫于你们的行动正在逐渐被逼出来。”
章旋愣了愣。
“联合市上空笼罩的阴云可不仅仅是鬼组织那么简单，年轻人。”
“所以，我们被你们用作让敌人露出马脚的一出奇招了？”章旋冷冷地说。
“唉，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冲。我这是在夸扬你们，虽然身为军人，但是我想这件事军方确实做不到。”
章旋依旧没有缓和自己的脸色。从事变开始他就感到奇怪。
守卫军甚至不能从一些刚刚拿起武器几天的平民手中维护城市安全吗？怎么想都不可能。
在弗雷身边做事这么长时间，他有理由相信，单单是军方在联合市的部署，就比所有特勤员组织加起来的实力还要强。
特勤员组织唯一生存的要素就是由于军方处于多方掣肘状态，不能供执政区自由指挥。
“我记得军方里也有一定编制的队员持有战斗源力，只是你们舍不得拿出来吧？”
章旋现在对于他们丝毫没有信任，连平民安危都不放在眼里的军官不是他尊敬的对象。
“我能想象得到，你现在心里对于我们有非常大的不满。实话说我自己也一样自责。只不过有些敌人，需要一些特定的特勤员才能引出来，而我们军方没有这些人。”
莫里说完这些稀奇古怪的话就背着手离开了。
章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想到：不论如何，你们这次放任平民安危于不顾的行为都不会消失，它将成为你们的一部分，永远跟着你们走下去。
突然，在一旁擦拭自己的蓝色短剑的霜灵身体一震，立刻飞速跑向自己的滑翔翼。
“你接到任务了？”
“是的，只是我。”
“请你务必告诉我，也许我们也能帮上忙。”
霜灵环视了四下的先锋之翼队员。他们或踱步，或搓手，或边踱步边搓手，如此种种，都表现出了一定的焦虑。
他们明显是在担忧N37那边的情况。
“我知道尸姐的打算。不过，我想，她之前对我们能力的评估是错误的。我们可以做到更多！”章旋迫切地说道。
霜灵短暂沉默后说：“我的任务是在N37巨塔上空盘旋，探明情况，如果时机合适立即跳伞。如果你们也能做到，就跟过来。”
章旋当即就想明白了尸姐那边的情况。
尸姐正迫切需要他们的支援！
否则，以她的个性，不会轻易在没有提供情报的情况下让他们置身险境。
霜灵所说的意思很简单，如果能够做到操纵滑翔翼在N37上空盘旋，最后找时机跳伞，就可以加入她的行动。
这直接打破了他们原本设定好的跳伞流程，而且无疑比原本的流程要复杂困难很多。光是盘旋，如果没有高超的操控力，很容易失控。
而多人进行盘旋时，一个人失控很可能导致多人陷入危险。
章旋的脑袋飞速运转起来，很快就这一个新的流程建立了一个模拟环境。
数秒钟之后，他来到其他队员面前。
“我们即将执行在N37上空盘旋侦查的任务，现在我们需要两名队员，必须对操控滑翔翼有极高的信心。注意！不可儿戏！”
章旋在最后几个字上加了很强的重音。
经过推演，考虑到多方面的情况，章旋认定将人数维持在四人以下，就可以使队员们彼此之间互不影响。
两名队员站了出来。
其中一个是桃雨小队的一名队员。这名队员习惯用头套包覆整个脑袋，在团队中的存在感非常低。
另一个是他的小队中的一名队员。
“立刻准备，尸姐目前急需我们的援助！”
……
沙蓝没想到会这样。
这个神秘人拿出短刀后，没有像之前遭遇一样被动躲闪，而是几度招架下了他的攻击。
虽然来自尸姐那边的火力支援使得他暂时可以避免被实验体分尸，但是以他的近身战能力根本拿不下这个人。
持续下去他必将败亡！
“你们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解。”神秘人一边轻松招架着沙蓝一次又一次凌厉的攻击，一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只是不愿意战斗而已，现在也一样。”
沙蓝没有理会神秘人这些分散注意力的行为，动作愈发凌厉，招招致命。
一时拿不下不要紧，只要做到每一击都瞄准致命要害，对方稍差一招就将全面落败。这就是他的策略，简单有效。
沙蓝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甚至令正在支援他的队员们都感到惊异，甚至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方兰的影子。
方兰追求的同样是招招致命。
她爆发的时刻很少，但是一旦爆发，就会一并爆发出任何人都会产生本能畏惧的恐怖。
就如现在这样。
方兰上步出刀，直面她的实验体都会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那是它们规避危险的本能才抑制它们的行动。
尽管所剩源能不多，但是而今在团队的支持之下，方兰一人站定，这边半数的实验体无一个敢随意近身。
沙蓝那边虽然看上去一直在试图压制对方，但是神秘人明显应对得极其轻松。
在沙蓝的后背被实验体接近时，他们这边还需要分出一部分火力支援他，而往往这边的实验体就会选择这个时候联合冲击他们的阵线。
看着那两个倒在地上不成人样的队员，其他人怎么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只是，现在，似乎真的走到穷途末路了。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另一支敌人已经到达了他们的后方，不久后可能就会出现在这里了。
沙蓝的源能已经见底了。持续战斗下去，即便那些实验体未能成功围杀他，他也会活生生力竭而死。
最重要的是，他的源能消耗的机能是不明的，一旦源能见底，他就将面对未知的危险。
如果没有一个契机的话，他就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沙蓝想起了当时从暗厅中找到尸姐时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尸姐似乎准备利用剩下的全部源能，发起一次强击。
说不定，他也可以做到……
“不好，他这是要全力爆发！”拥有量化视界的夏严首先觉察到了沙蓝的情况。
沙蓝突然脱离了两人的限制空间，开始蓄势。他有意识地蓄势立刻让剩下的源能沸腾起来。
“快停手！”
方兰的命令也阻止不了他了。
谁也阻止不了他。
某种奇异的模糊感悄然包覆住了他，仿佛世界的真实正在逐渐离他远去，色彩纷呈的梦幻世界正在逐渐吞噬他的心神一般。
危险而又美妙的感觉。
这就是自己的源能接近耗空的感觉吗？
突然，斑斓的彩虹盖下了一道黑幕，刹那间让沙蓝陷入了停滞。
神秘人迟迟没有使用的精神影响在现在发动了，打断了沙蓝的蓄势！
这种时候被打断将会凝滞更长的时间。
神秘人立刻突进，刀锋直直向沙蓝的脖颈抹去。
那里的护甲极为脆弱。
而沙蓝此时摇摇晃晃，刀都拿不稳了。
“危险！”夏严顾不上向自己扑过来的那个实验体，将枪口对准了那个神秘人。
不论如何，必须帮沙蓝挺过这个对于他来说一片空白的时刻。
夏严的开火声中，仿佛黑白颠倒一般，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是隐藏在他开火声中的叠在一起的交锋声。
九剑闪电般出剑挡下了实验体袭向夏严脑门的一击。
沙蓝那边……
他不知何时激发出了护盾，利用护盾和刀刃的格挡架住了神秘人这一志在必得的一击。
神秘人短暂凝滞，正要抽刀再战。
沙蓝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声爆喝，护盾超负荷输出，一瞬间就将神秘人震飞了。
神秘人倒飞的方向，正是那个已经成为窗台的大门！
不知什么时候，沙蓝的压制已经将战场推移到了大门边缘。
沙蓝嘴角的一丝浅笑似乎说明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从这个门飞出去，可就是数百米的高空！
不少队员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刻斗志昂扬。
解决掉这个神秘人，尽管实验体依旧难以处理，但是，不懂得配合的它们，肯定不再有现在这样的威胁。
眼看神秘人就要飞出大门，一道黑影突然闪过。
沙蓝的脸色大变。
那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冲到门边的实验体。
或许是在他架住了神秘人的一瞬间就冲到那里了。
神秘人预料到了他的行动！
实验体借助最后的一点缓冲区将神秘人猛地一推，消减了神秘人倒飞的速度，自己则是落下了深渊。
神秘人蹲地继续缓速，距离摔下深渊仅仅咫尺之遥。
与之前一样，大多数队员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起大落。
“集中精神！”
方兰及时唤回了那些有些迟疑的队员的神志，终于再次稳住了阵线。
面对露出诡异笑容的神秘人，沙蓝双眼一眯。
身形弹起，之后是仿佛训练过百万次的瞬间加速。
是的，就是一瞬间，他已经迫近到神秘人身前。
两人进行了最后一次交锋。
沙蓝那双无神的眼睛，与斗篷之下隐藏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
两人都未能在这最后时刻看出点什么来。
待队员们反应过来时，门边已经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