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死抗争喋血京华路心意冷独闯上海滩
郑敬山建议向北洋军阀政府新任大总统徐世昌转达民意，因原订游行示威的时间已经临近，事情紧急，鲁秋白等要求郑敬山给徐世昌打电话，但郑敬山道：“汇报如此重要事情，作为下属绝不可以打电话，必须亲自前去，面对面的述说才会有效果。”
郑敬山说完，转身欲走，“敬山老弟，请留步。”一个留着背头和白胡须，身着中山装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快步赶了过来，原来此人是北洋政府派来陪同日商横路武良听审的胡专员，此外，陪横路武良一起听审的还有斧头帮帮主慕容飞及他的数名得力爪牙。
“胡兄，有何赐教？”郑敬山站住问道。
“敬山老弟啊！你我既是同僚，又是多年至交，有些话我不得不实言相告，你今天做得太欠妥了，横路先生很生气，他要我转告你，如果你能悬崖勒马，推翻刚才的判决，并引咎辞职的话，他可以既往不咎，并高薪聘请你到他们的企业任总经理，保证敬山老弟你日后钞票大大的，前途无量啊！”胡专员道。
“胡兄如此着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郑敬山微微一笑，平静的说：“我是中国的法官，不是日本人，轮不到他横路武良对我指手划脚，再说我秉公执法何错之有，要我引咎辞职，岂非笑话？更何况纵有弱水三千，我郑某人也不过只取一瓢饮而已，日本人给我再多的钞票又能如何？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绝不会为了那些肮脏的钞票去玷污法律的神圣与公正，向日本人妥协，成为广大民众千载唾骂的狗汉奸！”
郑敬山说完，又转身欲走，胡专员急忙叫道：“敬山老弟，再听我一言吧，你已经走错了一步，不可再错下去啊，你要知道，当局已经在巴黎和会上妥协，因为久病积弱的中国绝不可能是大日本皇军的对手，何况他们背后还有欧美列强的支持，莫说山东半岛，就是整个中国日后都有可能成为日本人的天下，你和我一样，都是读书人出身，怎么就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呢？”
“你住口！”郑敬山闻言勃然大怒，他回身逼视着胡专员凛然正色道：“软骨头，你居然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我郑敬山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要知道读书人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奴颜婢膝，一种是顶天立地！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恩断义绝，再也不是朋友了！”
郑敬山气愤的说完，转身扬长而去，许文强等人也纷纷对胡专员投来鄙夷的眼神，紧随郑敬山一起向前走去。
不远处，日商横路武良与斧头帮帮主慕容飞正不怀好意的冷眼看着他们。
“八格牙路！”横路武良见郑敬山并不买他们的帐，禁不住气得咬牙切齿，他侧头对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慕容飞道：“慕容帮主，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慕容飞连忙点头哈腰的说：“在下明白！”他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把盒子炮交给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并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衣人会意，接过盒子炮，快速地向街对面跑去。
许文强等人一直送郑敬山来到他的轿车旁，“新任总统徐世昌不同于冯国璋，据我观察，他还是比较有作为的，我会把你们的意思详细面陈给他，他若肯出面，一定可以阻止北洋政府代表在巴黎和约上签字，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郑敬山说完，转身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只听“啪！”的一声枪响，郑敬山猛的一头栽倒在车中。
“舅舅！”鲁秋白哭喊着扑了过去，许文强等人也赶紧围了上来，只见郑敬山头部中弹，已是气息全无，鲜血溅得满车都是，鲁秋白伏在郑敬山尸体上失声痛哭..
阴云密布起来，随着一声炸雷，狂风席卷着暴雨，倾盆而下，整个北平城笼罩在一片风雨之中..
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北京三所高校的三千多名学生代表冲破军警阻挠，云集天安门前，他们打出“誓死力争，还我青岛”、“收回山东权利”、“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废除二十一条”、“抵制日货”、“宁肯玉碎，勿为瓦全”、“外争主权，内惩****”等口号，并且要求惩办交通总长曹汝霖，币制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学生游行队伍移至曹宅，痛打了曹汝霖、陆宗舆及章宗祥，并火烧曹宅，随后全国各地各大院校师生及工人、农民、商人等也纷纷响应，罢工罢课，运动规模不断扩大，迫于列强压力及日本的军事威胁，北洋军阀政府大总统徐世昌无奈下令军警镇压，司徒雷登眼见无法控制学生运动，为其本国利益，遂向徐世昌出卖了许文强等人，他将师生们的游行示威路线提前告知了北洋政府，北洋政府遂下了必杀令，派出大批军警联合斧头帮等黑社会半路拦截，袭击游行示威的师生代表。
由学生、工人领头，社会各界参加的游行请愿队伍正高喊爱国口号向前行进着，突见大批军警荷枪实弹的拦在了前面，游行队伍并没有停下，而是一直向反动军警们迎去，军警们先是用强力水枪向游行的队伍喷射，随后，他们乘乱向游行的民众开了枪，游行队伍顿时大乱。
“大家别乱！我们要誓死抗争到底！”许文强、鲁秋白、欧阳汉等学生骨干大喊着。
一阵乱枪打来，只见廖子云的身体开始摇晃，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子云！”宋亦林大喊一声扑了过去，又是一阵乱枪打来，宋亦林猛的用残疾的双手捂住了胸口，然后他也一头栽倒在血泊中。
“你们不能开枪，他们都是孩子！他们是因为爱国才..”罗语堂教授呼喊着向军警们冲去，突然，平空飞来一把斧头，他一头栽倒在地上，许文强赶紧冲过来，抱起了浑身是血的罗语堂教授，只见一把利斧深深的嵌在罗语堂的背部，鲜血不住的流下来。
“罗教授！罗教授！”许文强焦急的呼喊着。
罗语堂慢慢的睁开眼睛，用微弱地声音费力的说：“文强..你们..快..”话未说完，头向旁边一栽，永远闭上了眼睛。
“文强！小心！”是鲁秋白的声音，随后只见一群手持利斧的斧头帮打手杀了过来，许文强放下罗语堂教授的尸体，站了起来，怒视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此时，他满腔的悲痛化为了无比的愤怒，他用力踢倒了一个迎面杀来的打手，顺手抢过他的斧头，迎着斧头帮成员冲过去，疯了似的大劈大砍起来。
“文强！别和他们纠缠，快走！”鲁秋白和欧阳汉想赶过来拉走许文强，但混乱的人流使他们无法冲到许文强身边，渐渐的，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下落不明。
“文强！你在哪儿？”是蔡小冬的声音，杀昏了头的许文强清醒过来，他寻声看去，只见蔡小冬正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他，混乱的人流几乎使蔡小冬无法立稳脚跟，她几次被拥挤的人群撞倒在地，但她马上站起来，接着寻找许文强的身影。
“小冬！我在这儿！”许文强大喊着，他击倒了身边的两个打手，然后扔下斧头，向蔡小冬冲去。
“文强！你没事吧？”见许文强冲到身边，蔡小冬惊喜的扑到他怀里问。
“我没事，我们快走！”许文强说着，紧拉着蔡小冬随人流向一条小巷跑去。
一群巡警从小巷的另一侧迎着他们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韩墨远的舅舅探长马尚峰，一见前面也有拦截，人群顿时大乱，大家纷纷掉头往回跑。
“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啊！今天我要给墨远报仇！”马尚峰在人群中窥见了许文强和蔡小冬，他恶狠狠的对那些巡警下令道：“看见那个大个子没有，给我活活的打死他，回去后，我赏你们每人十块大洋！”
“谢谢马探长！”巡警们答应着，一起向许文强和蔡小冬包围过去，顿时警棍如雨点般没头没脑的向许文强和蔡小冬身上落下。
许文强一边护着蔡小冬，一边与巡警们奋力搏斗，趁许文强忙于招架的工夫，阴险狡诈的马尚峰偷偷地绕到了许文强的身后，然后他乘许文强不备，举起警棍用尽全身力气向许文强的后脑猛力砸去。
“文强！”蔡小冬惊呼一声，猛的推开了许文强，无情的警棍却重重的落到了她的面门上，蔡小冬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小冬！”许文强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冲过来，抱起蔡小冬，只见蔡小冬满脸是血，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已经气绝身亡。
“小冬！你醒醒！你醒醒啊！”许文强疯狂的摇晃着蔡小冬的肩膀，可是蔡小冬却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马尚峰又举着警棍向许文强打来，许文强没有躲避，他放下蔡小冬，起身向马尚峰迎去，眼看马尚峰的警棍就要落到他头上，突然他猛的抱住了马尚峰的大肥腰，一直向前冲去，直顶到一面墙上，任凭马尚峰用警棍拼命的击打在他背部。
“啪！”一声枪响，正打得起劲的马尚峰猛的停住了，接着他痛苦得五官扭曲，用手捂住了肚子，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许文强直起身来，他的手里握着从马尚峰腰间枪套里掏出的手枪。
“别，别..”一见许文强持枪在手，马尚峰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劲儿的摆手求饶。
“畜牲！你去死吧！”许文强狂喊着扣动了扳机，一枪、两枪、三枪..直到把枪匣中所有的子弹打光，马尚峰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他浑身象漏了似的，到处喷着血，圆睁着双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马尚峰已死，他的悬赏必杀令自然也就失效了，许文强被随即包围上来的巡警们逮捕，与其他被捕游行民众一起关进了监狱。经社会各界争取及北洋政府内部爱国官员们的极力斡旋，同时也迫于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民国新任总统徐世昌下令释放了被捕的游行民众，但许文强因为开枪打死了探长马尚峰，虽经有正义感的律师们全力开脱，最终仍以误杀罪被判入狱三年，监狱中，许文强遭受了无数非人的待遇，但也使他掌握了许多逆境求生的本领，狱警们只知道，这是一个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怪人，因为无论他们怎么用刑，许文强连吭都不吭一声，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象具死尸一样毫无反应，以至于最后连狱警们都失去了对他动刑的兴趣。
三年后，出狱的许文强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眼睛里多了深沉和狡黠，言谈老练而圆滑，他不再有满腔的爱国热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同从乡下赶来接他出狱的父母依依惜别，然后，毅然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人是会变的，此时的许文强脑子里也许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送别方艳芸时的那个情景：
“文强，你说，我们以后会有机会去上海吗？”蔡小冬俏皮的问。
“会的，一定会..”许文强笑着说。
“小冬，我们到上海了。”许文强笑着喃喃道，眼睛里却噙满了泪水，他从怀中掏出蔡小冬的骨灰罐，将骨灰缓缓的撒入黄浦江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