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河推开那间巨沉的玻璃门,环顾一周后,便向陆玉凝缓缓走来的时候,她的耳朵里、脑袋里,马上浮现出千颂伊站在崖谷之上,用尽全身气力,大喊着“都敏俊……”的画面。
莫非,我的都敏俊,也经过了几百年的等待,终于在命运的安排之下,降临到了这间新开的,因此有些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咖啡店寻找我了?
那么,我又是谁?
为什么我的剧情设定是一个半路出家的无名编剧?
不对呀,我的美貌呢?难道,全被那个叫千颂伊的女人给拿走了?
任何一个稍微正常点的正常人,都有点理解吃力,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之内,陆玉凝是怎么神补出这许多漫天飞舞的四格漫画来的。
“你好,我叫秦河。”男子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自我介绍道。等等,一张清爽到不真实的脸,配着一头如墨的短发,俨然刚从箭牌口香糖拍摄片场收工的男主角本尊。
陆玉凝又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打量去,白体恤,藏青色棉布衬衫,再往下,深蓝色牛仔裤……。
鲁之连老师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美色是唯一能与货币抗衡的硬通货。它能消灭一切来自国界、种族、年龄的限制,所到之处,弃甲抛戈,哀鸿遍野,但还是会有人不断为其低下高贵的头颅,心甘情愿地成为它的俘虏。爱美人不爱江山,就是这么来的。
鲁老师还说过,一个美到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美人,能撂倒天底下所有已婚未婚的男性。
同样的,一个长得恰到好处的男色,也能够让人乖乖捧上一颗红心,拿出唱诗班歌咏者那最能催人泪下的语调,深情脉脉(贱不兮兮)地说道:“来吧,请随便拿走我这一颗无可救药的,只因为您的存在才得以呼吸的小心脏吧。您只要把它,随便放在哪里都可以,无论怎样,我都将是您忠实的奴仆。来吧,请随意蹂躏我吧,这是上帝赋予您的权利,请不要怜惜您的奴仆……。”
“你这是,怎么了?”对面的男子想必是见陆玉凝半天都未做出任何回应,小心翼翼地表示了关切之意。
单眼皮男生的眼神,像一湖隐没于雪岭的清泉,潺潺自流,不染俗尘。
陆玉凝认为自己,刚刚被雷劈过,所以,现在的自己,绝对是暂时穿越或者失忆了之类。
何谓无巧不成书。
就在这位陆仙人掌神游太虚之时,一位罗绶翩然,青鬓若云,高插珠玉的美人穿过那面落地玻璃窗,莲步朝陆玉凝处走来。
待她来到陆玉凝身前,略一迟疑,便念动了一句咒语,须臾之间,她便缓缓走入了陆玉凝的凡体。
霎时间,陆玉凝感到头部突然有几秒钟的断片,接着便又恢复了状态。
她的眼神,一扫初见秦河时的惊艳,转而变得柔情万分起来。又见她伸出左手,似在按住那并不存在的衣袂,右手轻轻抬起,捏住面前的咖啡杯,冲秦河袅然一笑,举起同样不存在的衣袖挡在面前遮羞,才款然抿了一小口。
看得出来,秦河的脸上全是大大的问号。Excuse me?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那位淑女的面容逐渐起了变化,她先是眉头微皱,接着又像在努力按捺住什么,手开始在身上悄然摸索着,还一面喃喃有声:“我的罗帕呢,奇怪……。”
罗帕?罗……。秦河反应了过来,赶忙递上一张餐巾纸,示意陆玉凝接住。
谁知,陆玉凝一见这般,脸上顿时红霞乱飞,含羞低眉之间,似是犹豫了许久,才伸出右手,轻轻接过那张雪白的纸巾。
又见她将纸巾慢慢展开,移往嘴边,轻柔地擦去嘴边的咖啡渍,才嘤嘤然开口道:“也不知这是产自何处的香茗?这味道,我之前可是从未喝过。真是苦到心肺里头。看这这样子,烹煮之时,想必也未曾加些诸如蜂蜜、桂圆、八角、姜皮之类的香料,这叫人如何入口呢。”
加点生姜!八角!香料!
秦河不由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还好啊,没有很烫。难道,是因为最近加班太多,以致体力不支,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某种类似于幻觉一样的存在?
但眼前这位身穿天青色连衣裙,长发及肩的姑娘,正满脸狐疑地盯住自家面前的那个叫做“咖啡”的东西,歪着头东打量西打量的模样,还是有着几分触手可及的可爱的。
他又悄悄在大腿上拧了自己一把,痛!
待确定一切不是幻境之后,秦河有意地咳了一声,道:“我先去点杯咖啡,好吗?”
他们约定见面的此间咖啡馆勉强算是中等消费,没有侍者的贴心服务,只能自己跑腿。
陆玉凝一听,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推门而入的几个客人的打扮,都让她追着人家看了半天才算善罢甘休。
片刻之后,秦河端来了咖啡,重新入座。
“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他一落座,便大方问道。
“叫我玉凝吧。”一瞬间,刚才还莺声燕语的妙人儿一下子画风骤变,清爽又直接。
接着,她又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这咖啡还挺好喝的。但我觉得最好喝的咖啡,还是那种三合一的速溶咖啡,够简单,够速溶。”说罢,她冲着秦河灿然一笑。
什么?秦河又是满脸问号。您刚才不是还在嫌弃,这是因为没有加点什么姜皮香料以致难以下咽的“茶”吗?我不过买了杯咖啡的功夫,就……。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满腔疑问的样子,也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以便掩饰不知如何安放的混乱。
“你知道,今天,我们能坐在这里,也是因为两位母亲大人的大力撮合。”他笑着打开了话题。
完了完了,我头晕。陆玉凝简直无法相信,一个跟她同龄的男子,居然看上去如此“少年公子何翩翩”,一个本应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爷们儿,居然,笑得这么“倾国倾城”。老天爷,之前都是我错怪你了,您对我还真够意思,有时候。
以前,陆玉凝最讨厌薄荷味的牙膏。甚至严重到,她一看到盆栽的薄荷就开始浑身哆嗦的地步。
但眼前的这位,乃是一位散发着薄荷般清新之味,同时又有着青竹般玉立身形的美男子啊。
这是幻觉吗?她不免悄悄掐了自己一下。痛!
可是,慢着!这位玉树临风的美人儿,怎么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别的姑娘又是怎么做到视美色于眼盲的?或者,他有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难以启齿的隐疾之类?
他不会是个gay吧?
记得鲁老师还妖里妖气地说过,这天底下好看的男人,一多半都有出柜的倾向。难道?
这老天爷,你看看,刚夸过你几句,你就骄傲自满了。你要是把这么一位跟都教授不相上下的男人设定成弯的,我,我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啊……。
到底是靠想象力吃饭的,不过这一会儿,陆玉凝已在脑子里构思了几出足以让莎士比亚悲剧都黯然失色的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