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嗤笑,脸上却还是那种惊魂未定又感激万分的复杂神情:“你当真没事吗?我刚才似乎刚好绊到了你。”
那人嘴角一抽,是啊,他刚才被绊了一下,差点就要当众栽倒,他不想提此事,微微皱眉,像是深有忧虑:“不知是谁竟这样胆大,在闹市区骑马,像刚才那样惊了马,多危险啊。”
到底是怎么惊了马,这事恐怕都还另有说道。她这些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打过交道的更是三教九流都有,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问题,可是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将来才有的继续玩。
她沉默不语,对方也只当她害羞,不敢跟外男说话,便主动问她要去哪里,他把人护送到地方。
李清凰浅笑道:“我正要去溪园。”
“溪园倒是一处不错的去处。”那人看着她露在面纱那双含笑的眼睛,讶然道,“我原来先前见过姑娘,是在前面那家书画铺子,姑娘买的湖笔掉了,被我捡了——不知道可还记得?”
李清凰也恰当好处地表示了些许惊喜之情:“原来是你!”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上回都还来得及道谢,没想到这回又是公子你帮忙……”
那人笑道:“在下姓赵,单名一个衡字,当不起什么公子的称呼,姑娘不如直接叫我名字吧。”
李清凰轻嗤了一声,以表不屑。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就算林容娘涉世未深,也不会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男勾搭了去吧,这赵衡是生了一张相貌不错的脸孔,可这家里却还有比他更清俊美貌的林缜呢,林容娘对林缜都没产生什么想法,难道还会对一个陌生人有什么想法不成?
她没有接话,也没有像赵衡一样报上名字。
赵衡见她不说话,也就不以为意地笑笑:“姑娘去溪园是有事吗?若是不着急,不如我来做东,请你喝一杯茶吧。”
李清凰道:“可我急着去溪园,这茶还是不喝了。”
赵衡被拒绝了,也没放弃,便又问道:“据说今日溪园有诗会,姑娘可是要去参加?”
李清凰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不是,我对诗文并不精通。”她当年也是跟着太子太傅读过书的,学得是朝政和明经,对诗文倒是不算擅长:“你不去参加吗?”
赵衡苦笑道:“我小时候家贫,没读过书,自然也做不出什么好诗来。”
他的笑容有点落寞,再加上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倒是很容易引人心疼。可惜李清凰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淡淡地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回答:“原来你不识字啊,那的确是参加不了。”
“……”不是,这话是这样说的吗?说话这样难听,难道就不怕被人打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溪园门口,只见林缜就站在门外,看样子还等了好一会儿了。
李清凰知道他估计是对自己不太放心,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不放心,专程等在门口抓她把柄呢。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一趟绝对不可能超过半个时辰。
她又道:“哦,你刚才是不是问我来溪园做什么?我啊,是专门来陪我家夫君的。”
林缜听到她的声音,便转过了身。
“我夫君如此一表人才,又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我要是不在场,不知有多少小妖精要往他身上扑呢,”李清凰突然变了张脸,黏黏糊糊地扑进林缜怀里,一双剪水眸含情脉脉地仰望着林缜,撒娇道,“夫君,刚才我走在路上差点被人撞了,好吓人啊,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衡脸色变了又变,由青转红又从红变白,觉得自己一双眼都快被她那副做作的样子刺瞎了。他用一种格外同情的眼神望着林缜,林缜是谁,整个平远城大概就没不认识他的,他从前只是听人说,平远城出的第一位丞相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娶了个不守妇道的妻子,现在看来,不守妇道倒也当真不算什么了。
林缜也是一脸懵,眼见她扑进了自己怀里,便抬起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语声干涩:“……没受伤吧?”
受伤是不可能受伤的,看她扑到他身上的动作就知道肯定是没受伤了,再说李清凰好歹还是当过将军的人,被人撞一下而已,她还能受什么伤啊。
李清凰抬起头,脉脉地望着他,那眼神看得他都有点承受不住了,又靠回到他怀里:“受伤了,要阿缜抱抱才会好。”
“……”林缜轻咳一声。
“……”赵衡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瞎了,他之前到底怎么会认定她会是那个把一群小混混打断了手,把刘老头揍得哭爹喊娘的那个神秘人,他脑子进水了吗?
他艰难地开口:“林相,是这样的,尊夫人刚才差点被冲撞,但应当是没事,我现在把尊夫人送到了溪园,这就该走了。”
林缜连忙道谢。
赵衡正要转身走人。
李清凰忽然道:“等等!”
“夫人还有何事?”
李清凰在袖袋里摸了摸,好半天才摸出一个钱袋来,她的钱袋是憋憋的,一看里面就没几个钱,她把钱袋里的碎银和铜板全部都倒了出来,挑出一块稍大些的碎银,把其余的又装了回去,然后走到赵衡面前,把手上的碎银塞给了他,“光是道谢太寒酸,这是谢仪,你千万不要推辞啊。”
“……”赵衡盯着手上那一枚碎银,微微皱眉,迟疑间,她就已经自顾自拉着林缜进了溪园。他本来还想去追,但是到了最后这步子还是没能迈出去。他皱着眉想,是不是她其实觉察到什么了?正因为觉察到了什么,才会拿这块碎银子来羞辱他?可是又觉得,这世上应当也没有人会用银子来羞辱别人的吧?看她身上的衣着打扮,并不像是有多少钱财傍身,那一个钱袋也是憋憋的。
所以,这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她真的在羞辱他?
进了溪园,林缜道:“刚才那人跟你有仇?”
李清凰想了一想,笑道:“没仇啊。”
没仇,怎么还这种态度?她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想恶心他吧?
李清凰又笑起来:“现在还没仇,在不远的将来,却是要结仇了。”
林缜想说什么,转眼又咽了回去,轻声道:“那人长得有点眼熟。我好像曾经见过。”
平远城并不算大,就算见过,有点眼熟也很正常。李清凰刚踏上回廊,却又不动了,她直直地盯着水榭中被人围在中心的人影:“你之前没说过顾长宁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