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四月，一连几天的阴暗昏沉，空气中散发着沉闷压抑。
微风，不能吹弯草腰，只能够使草尖小幅度的微微晃动。
天色愈发阴沉，乌云也渐渐笼罩，似是天公要降下怒兆。
皇宫，璇烟殿。
三五个宫女来来回回跑出跑入璇烟殿的大门，轮流出来，每人出来时手中都端着满满的一盆鲜红的血水。
换上热水后，复又进入殿中。
如此，循环往复。
“快，快去通知皇上，贵妃娘娘临盆了！”汐洄焦急的对一个粉衣桃纹的宫女道。
“是，汐洄姑娘。”
那宫女应了一声，赶紧朝着御书房跑去。
“汐洄，将她叫回来。”凤嫙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产房传来。
随着她一字一字从口中崩出来，她白皙的前额此时爬满了豆大的汗水，原本艳红的嘴唇此时已是吓人的苍白一片，原先微挑的凤目，此时也因痛苦难耐而微微半阖。
她一说话，血流得更急了，她连忙又从药包中抽出了几枚银针封住穴位。
汐洄刚一回到屋内，便看到了如此情景，她不禁眼圈一红，眼泪泫然欲滴，她心疼道，“娘娘，您又何必独自强忍疼痛而就是不让皇上知道呢？皇上要是知道娘娘您怀了龙嗣，一定会龙颜大悦，并且会来看望娘娘的。”
听到此话，凤嫙只是摇头，她咬紧了唇瓣，“不可能的……皇上本就不希望我怀有龙嗣…又怎会来看望我呢？我腹中这孩子……”她顿了顿，心中涌起了阵阵的酸涩，“他本不被皇上所喜…或许连出生，都有可能不被允许……若皇上知道了这事，不直接赐我一碗堕胎药就是至仁至义的了……我不期望他会专门来看望我……”
“娘娘，不会的，皇上是您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怎可会害他，不让他出生？
皇上一定不会放任娘娘母子不闻不问的，他一定会来的。”汐洄握住凤嫙的纤手鼓励道。
凤嫙对此只是摇头。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希望如此吧。
“娘娘，我出去看看来人了没有。”汐洄道。
凤嫙点头，“准。”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缓缓靠近。
汐洄不断皱眉的脸上忽然洋溢起了欣喜，她高兴道，“娘娘，真有人来了，我就说嘛！皇上……”肯定会来看望娘娘您的。
话没说完，她便僵在了原地。
因为，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影到底是谁。
太医院医女——莫柒。
“莫医师。”
汐洄怔怔行礼。
“嗯。”莫柒道，“直接带我去见你家娘娘吧。”
汐洄失魂落魄的将莫柒带入了产房。
凤嫙看到莫柒倒是没有意外，她本就知道皇上是不会亲自来的。
可倒是汐洄低垂着头，一向好说的她今日却一直未吐一字。
屋外，狂风急骤，刮得门“咯吱”作响，乌云越积越多，乌压压的一片将整个天空完全遮盖，一丝缝隙也没有。
“呜哇！”
随着一个婴儿的破腹而出，呱呱落地，发出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蹄哭时，空中的乌云莫名其妙的散开了。
金灿灿的阳光复又从空隙中倾泻而出，普照着大地。
风吹绿草。
压抑的环境又被新的生机所代替。
“是个小皇子。”莫柒惊喜道，“恭贺娘娘喜得贵子。”
汐洄也打消了脸上的愁容，欢喜的将莫柒手中的小婴儿接在手中，轻轻为之裹上襁褓。
莫柒见凤嫙半阖双眸，一副恹恹欲睡的虚弱状，连忙上前为凤嫙擦拭着额上的汗水，见凤嫙并未出声，便又自顾自道，“小皇子一出生便是如此奇兆，定非寻常人，以后必会大有所为。”
“那是一定的。”汐洄道。
“小皇子可是皇上的第一个龙嗣，怎可是寻常人。”
“既然娘娘母子平安，那么，莫某便回宫复命了。告辞。”
莫柒收拾好药箱，踏出了璇烟殿。
自始至终，凤嫙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在莫柒走后，她才静静对汐洄道，“将孩子递给我。”
汐洄听言将怀中的小皇子轻轻托给凤嫙。
凤嫙抱着孩子，端详着他不哭不闹的乖巧神情，看着他还未睁开的双眸，微微一笑，轻点一下他娇嫩的唇瓣，小小的，一点红。
只可惜，一出生，便注定不受待见。
“以后，你便叫萧稔。”
凤嫙缓缓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