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院里闹出来的动静并不算小,梁姨娘虽然卧病在床,但也是清醒的,既然没有出来看,便是不愿相见。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傅羽霓才缓缓走到房门口,抬手下跪行礼,磕了几个头,起身时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纤纤十指抚上门框,看了许久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低头拭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这才起身离开。
彼时,内室,梁姨娘正趴在床边压抑的咳着,胃里翻滚,本就空空如也的胃腹到最后只能呕出一些酸水,伴随着丝丝的鲜血,显得格外显眼。
刘妈妈一脸担忧的轻轻给她拍着背,适时地送上漱口的茶水,好让她不至于那样难受,可尽管如此,看着盂盆中的鲜血,她还是一阵阵的心疼。
“姨娘,再不告诉姑娘,可就真治不了了。”
梁姨娘早已吐得浑身乏力,气若游丝了,听到这话,没有回答,反而自顾自的问了一句:
“小羽……走了……吗?”
短短的几个字,她却说的相当吃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外,眸中的眷恋和不舍不言而喻。
刘妈妈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睛,撇过头去擦了擦眼睛,这才勉强摆出一个笑脸,宽慰梁姨娘道:
“姨娘放心,照方才的情形看,世子定不会亏待姑娘的!”
梁姨娘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凄婉的美感,不自觉得让人心头一扎,丝丝入扣的疼。
“姨娘……”一直守在门口的清雪跑了进来,眼圈微红地说:“姑娘走了。”
话音落下,梁姨娘脸上的笑容一滞,眼睛里充满了失落,但她很快敛了心神,安慰似的笑了笑,轻声道:
“也好……走了……就好……”
清雪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这母女二人让人心疼,才刚刚进了一面,就又要分别,想到方才姑娘的模样,清雪继续说道:
“姑娘给姨娘磕了几个头,又看了许久,才眼眶红红的走了,姑娘心里,定也是舍不得姨娘的。”
刘妈妈闻言一下没忍住落了泪,再看梁姨娘,却是笑着弯了眼睛,什么也没说,拿起小几上难闻的汤药,一言不发的尽数咽下。
因着梁姨娘身体孱弱,刘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待她喝了药便服侍她睡下了。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房门关上,床榻上的人悄然落下一滴清泪。
另一边,傅羽霓离开羽裳院之后就径直往前厅去了,凌灏还在等她,她自然不好多耽搁。脚步一急,傅羽霓便没有注意到眼前迎面走来的人。
“羽霓今日回门,真是光彩照人,我见犹怜!”
戏谑无力的话语伴随着轻佻的语气,可不就是那位嫡出的大少爷傅敬源吗!先前在府中,傅敬源多次对她无礼,都被她巧妙躲过,傅羽霓心里早就对他嗤之以鼻,敬而远之。
“世子还在等我,恕不能多陪。”
傅羽霓不着痕迹的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的加快脚步想要摆脱这个大麻烦,可没想到这人如此无赖,竟然伸出脚绊了她。
眼看她就要倒地,要么砸在地上,要么倒在他怀里,傅羽霓不假思索的选择了摔倒在地,却没想到那人先一步碰到了她的腰,傅羽霓本就身形不稳,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就要被这浪荡子轻薄,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惨叫,熟悉的兰香包裹了她,傅羽霓抬眼看去,正巧遇上那一双寒潭一般的墨眸,顿时沉醉其中。
优雅清香的兰花香气丝丝入鼻,傅羽霓只觉得心旷神怡,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稍稍放松,就着那人的怀抱站稳了身体。
“多谢世子。”
趁着两人还紧紧贴着的时候,傅羽霓红着笑脸小声地说道,然后迅速退出了凌灏的怀抱。
那人察觉到她的动作,不满的皱了皱眉,转而加重了另一只手上的力道,被擒住手腕的傅敬源杀猪一般地叫了起来,丝毫没有国公府嫡子应有的风范。
“敢动本世子的女人,你是第一个。”说罢,他猛的一转手,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嘎嘣声,伴随着凌灏清冷却又震慑的声音:“也是最后一个!”
傅敬源疼的叫娘,恰逢这时夫夫人跑了过来,刚忙上前察看儿子的伤势,正想责问,一看凌灏又住了口,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傅羽霓大呼过瘾。
“他脱臼了!”
凌灏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就自然而然的牵起傅羽霓的手,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有了傅煊的警告,傅夫人不敢造次,只能恨恨的吩咐下人找大夫帮傅敬源诊治,而后就跟着傅煊送凌灏他们离开。
相比来时的冷清,回去的时候,国公府的门前可谓是非常热闹了,大至傅国公,小到奴婢仆从,全都在门口相送,凌灏却只是粗粗扫了一眼,而后就转身上了马车。
傅羽霓只觉得好笑,略微扫视了一遍,记住这些捧高踩低的人,待到有一日,定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可就是这一眼,傅羽霓就发现了不寻常——杨诗姚不在。
留意到这一点,傅羽霓又多心看了一眼,发现傅敬源依旧在列,不禁心生疑惑,可那边已经在催,她只能赶紧上马车,心里却始终存着疑惑。
其实,就在她差点摔倒在地的时候,一只可爱的小蚂蚁顺着衣摆跑到了她的指尖,小声的把自己的看到的东西告诉了傅羽霓。
小蚂蚁并不像小月光一样认识国公府的人,它只知道,就是眼前这个色眯眯的男人,和另一个穿着精致的少女在假山里行那不轨之事,毫无礼节羞耻可言,即使小蚂蚁都觉得受不了。
傅羽霓略一思索就能才出那穿着精致的少女便是杨诗姚无疑了,先前在府中时就听说,杨诗姚时常去傅敬源的住处,她还心生疑惑,如今看来,他们早就开始那龌龊之事了。
想到这里,傅羽霓不禁回想起刚才傅敬源那副油腻急色的样子,胃里不由自主的就翻腾起来,不停地往外泛酸水,正巧抬脚上马车,一弯腰就顶到了小腹,不禁喉间一呕,差点丢了丑。
下人看到都是一惊,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心中不禁疑惑,这才刚新婚,怎么看起来就像是有了呢?想到这里,不少目光齐齐投向马车里的人。
不是说体弱多病吗,怎么……这么强?
才……一……夜……
许是察觉到那些灼人的目光,凌灏不得已露了面,亲自下了马车,一把横抱起傅羽霓上了马车,这才动身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