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周就到春节了，上周日去嫩江接回来了放寒假的东辉。见儿子回来了，明天春苗也将从通春回家过年，翠花喜滋滋的去街上买年货，不断地往回办置鱼呀虾呀的，家里充满着愉快的气氛。
局里开展的“民心工程”活动，得到了省里的高度重视，昨天省公安厅派陈爱民来清源考察情况。眼瞅就过年了，还没回村里给祖坟烧些纸钱。我忙着汇报情况，开座谈会，又脱不了身，只好派了车让东辉与鲁钢回乡下上坟。
早上赶到县宾馆，与陈爱民一起吃完早餐，就陪着他离开县城去了东岗镇的跃进村，整整一个上午与他在这里召开了村民代表座谈会。就“民心工程活动”向老百姓征求意见，查找公安工作现存的普遍性问题。代表们在会上畅所欲言，会议开得很成功，这让陈爱民特别高兴。
见老战友非常满意，中午就在村干部家里准备了酒菜，想陪着喝几口。
上桌刚拿起筷子，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是弟弟鲁钢的声音：“大哥你在哪呢？我三姐病重，鼻子出血不止，你快回来吧？”
跟陈爱民解释了一下，酒也陪不成了，急急忙忙驱车赶回城里去了三妹家。进了门，鲁钢俩口子还有住城里的老妹子鲁娟，翠花都在。一帮人围着炕上的鲁芳，正急得束手无策呢。
见她鼻子还在不住地往外淌血，我就急切地问：“好点没有？用没用棉花塞上鼻孔试试？”
“塞了刚才，也不行，那样血就从嘴里往外冒了，就是止不住。”鲁钢边用卫生纸给姐姐擦着嘴唇上的血，一边告诉说。
大家一起把妹妹弄到门外的警车上，送到中医院住院，医生给打了止血针后，一个小时后这流着的鼻血方止住。
“她这种病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在医生办公室我询问道。
大夫瞅着我摇了摇头，告诉说：“你妹妹的病已到了晚期，一点希望都没有，眼下只能是维持到哪天算哪天了。”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结果，瞅着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三妹，我不敢把这一消息告诉父母。父亲去年得过脑梗，母亲高血压，怕他俩过不了这一关。想想妹妹的将来，三个外甥还小，你说她若离开了这一家人可怎么办啊?这让自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更觉得担心害怕。
忙忙碌碌之中，不知不觉春节就到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上次从嫩江买的热水器安上后，仅用两次就放不出热水来。东辉说要洗澡，我早早起床，拆卸下来鼓捣了一个大早上也没修好，只好摇头作罢。估计问题出在水压上，医院的家属楼自己供水，可能是水流压力不够。
饭后又去了单位。因为前些日子与彭林，吴秀成分头起草的各科所队的考核细则，初稿现在都汇集到案头上了，个个得由自己把关修改定稿。
我觉得分解工作目标，确立好考核项目很重要，要尽量发挥考核对各科所队工作的导向作用，保证主要工作目标不漏项，好中差档次评分要合理。
由于时间紧迫，这几天一直都在加紧修订，准备年后征求局长同意，面向全局公布后，开始实施。我坐在办公室整整一上午，修改完了交警大队的考核细则，放下手中的笔，瞅瞅刚才改过的稿子觉得很满意。
一看手表已经中午了，关门走出办公室，机关大楼里已静悄悄的。虽说从明天开始放年假，可现在大家都忙着办置年货，走亲访友去了。
“鲁政委，全局大楼里现在就你一个人了，快回家过年吧？”下到一楼，值班室民警邓宝春躺在床上看电视，见我忙坐起来打招呼。
我笑着慰问道：“宝春你值班辛苦了，祝你春节快乐！”
回到家里已快十二点，翠花埋怨说：“就等你了，不去老爷子老太太家过年了咋的？咋这么晚才回来。”
“东西都准备齐了吧？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我说着，赶紧脱下警服换上便装，一家四口拎着鸡鱼就去了父母家。
来到父亲家鲁钢俩口子早已在了，母亲抓起一把糖果硬往两个孩子手里塞，一脸高兴地嚷着：“大闺女长高了，鲁小子穿上这军装可真精神！快都过来让奶看看，吃糖，快来吃糖！”
“叔，婶，今个儿过年，儿子下厨给你们露一手。”我觉得平日里工作忙不能经常来看老人，今天自己应该表现表现，说着就挽起袖子钻进了后屋的厨房里。
有妻子给打下手，一阵忙乎，我做的两道菜香喷喷地先后出锅端上饭桌，一个是小鸡炖蘑菇，一个是酱鲫鱼。翠花和弟媳妇李华又做了糖醋排骨，肉炒酸菜，羊肉青椒。再加上母亲事先就准备好了的酱牛肉，烀猪蹄，肘子肉，肉皮冻，花生米，这样十道菜就上齐了。一家人在大圆桌前团团围住，充满欢乐的年宴便开了席。
“来，来，过年高兴，都多喝点？”父亲瞅着儿孙满堂，乐得合不上嘴，他举起了酒杯不断地劝说着。
知道父亲过年就七十了，从他老人家脸上的皱纹，让我回忆起了早年岁月的沧桑，不由想起他所承受的劳苦折磨和一生为儿女沉重的操劳。
有一种内疚之情在心里漫延着，眼睛湿润了，不由的举起杯说道：“叔，婶，祝你俩健康长寿！儿子很抱歉，我工作忙，不能向鲁钢和妹妹们常回来陪你们。过年了，希望你俩保重身体，安度幸福晚年。”
“知道你忙，单位那一大摊子事儿呢，不用惦记我，好好工作吧？咱老鲁家能有今天应该满足了啊。”父亲放下手中的杯子，瞅着我殷切地嘱咐说。
老人今天似乎特别高兴，让这50度的高粱酒把他的脸烧得通红通红的，撂下筷子就躺在炕头睡着了。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已开始，打开电视机，一家人一边包着年夜饺子，一边看着文艺节目。赵本山，高秀敏，范伟的小品《卖车》，逗得全家人哄堂大笑，老少都特别开心，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时针刚指向十一点，就听得城里噼噼---，啪啪---，放起鞭炮来。
“外面发纸了！快煮饺子，拢火放炮竹。别让邻居们抢了先，压了咱头上的运气。”母亲从炕上下来直奔厨房去点火。
说话之间，外面已经炮竹声四起了，东邻西舍都火光冲天，家家院子中央堆放的芝麻秆被熊熊大火燃烧得啪啪作响。人们以此来祈祷吉祥，幻想着新的一年的小日子，就象这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升。大人手扯着睡眼朦胧的孩子，脸上微笑着围在这篝火旁，边放着鞭炮边烧纸钱。
见我和鲁纲领着俩孩子在院中央点着了火，开始放鞭炮了。母亲便从屋子里出来在火堆里点燃了手中的一叠烧纸，放到仓库门前，眼睛盯着燃烧的纸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叨咕着：“老天爷开恩，让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粮食满仓吧？”
“奶奶，你说老天爷真会显灵吗？”春苗过去手握木棍一边拨弄着燃烧的纸钱，笑着问奶奶。
母亲笑了笑，告诉孙女说：“这是老辈传下来的，就象这年午黑天没月亮一样，年年如此。”
“走，咱去鸡窝和猪圈，那里也都得烧纸。”母亲抢去孙女手里的棍子手扯着春苗直奔鸡舍。
“奶，我也帮你弄去。”东辉觉得挺好玩，点燃鞭炮后也跑过去凑热闹。
让东辉和春苗在鸡舍前点燃烧纸，母亲便打开鸡架门，蹲下身去把木棍伸进鸡窝里去，不断地搅动着，把里面的鸡惊得乱叫，她嘴里念念有词道：“格勒格勒鸡窝，勤快的下蛋，懒的抱窝。”
接下来他们去猪圈烧纸，就听母亲边烧纸边祈祷说：“肥猪满圈，家粮万石。”
“奶奶你这说话咋一套一套的呢？”两个孩子都好奇地瞅奶奶笑。
母亲忙完了外面又进屋里来，在供奉的祖宗牌位前摆上饺子，点香烧纸，跪拜在地，嘴里不住地祷告着：“老祖宗保佑，让我全家幸福平安，生活富裕，儿孙长命百岁。”
这一切都弄完了，全家团团围住，上炕来吃除夕饺子。父亲手一捏上酒壶话就来了：“我大孙子真是长大了，你在部队学校一定好好学习，将来好有出息……”
东辉听着爷爷唠叨，不断点头笑。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说：“别喝点酒话就掏不完，快让孩子吃饭吧？”
听着父亲桌上的叨咕，我心里非常幸福，觉得这也许就是年的味道。便笑着对母亲说：“婶，你就让我叔尽情说吧？若不是过年了，他也抓不住俩孩子的影儿。”
嘴里嚼着香喷喷的饺子，听着父亲尊尊教诲，能如此享受天伦之乐，我感觉这个除夕过得特别充实。
吃完饺子午夜已过，从母亲家回来的路上，城里的鞭炮声渐消停下来。只是偶尔见到远处腾空跃起几束花炮来，朵朵金花银花高高地窜上星空，在这墨蓝墨蓝的天幕上怒放着，特别美丽耀眼。暖暖的夜风夹裹着浓浓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吹在脸上有种非常舒适的感觉，能体会到有股子毫无寒意的清爽。
“大姐你看，这夜景太漂亮了！”东辉望着马路上空横拉着的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彩灯跟姐姐说。
春苗指着路西用霓虹灯装扮着的高楼对弟弟说：“这几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刚搬城里咱俩上学路过这里，那时这里还是一片土平房呢。”
“十年前咱家刚来时，连中心街的大百货，北门的二百货还是大瓦房呢，可县城里就商业招待所和对面的电影院是两层楼房。”听两孩子的对话，翠花跟着插嘴感叹道。
一家人没有急着回去，两个孩子一直兴奋地谈论着，漫步在这街上悠闲地逛着。我与翠花跟在身后并没参与她们的谈论，只默默地听着俩孩子的议论。俩人好奇地瞅着路边家家户户彩灯高照，门上贴着那显眼的红春联和大福字，抬头仰望天上闪闪耀眼的繁星，还有远处不断升空的绚丽花炮，品味着这除夕夜景，几乎人已陶醉其中了。
此刻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亲人的团聚，家的温馨更重要的了。怀揣着这份美好，我生怕它突然消失掉，就再不想回家去了，宁可就这样一直漫步街头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