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军的案子快过去半年了,可一直没有头绪,眼瞅着是一点希望没有了。丧子之痛,加上有冤不能申,万财哥被折磨得快疯了,几次找我领着去刑警队交涉。可谁都心知肚明侦破这案子已不可能的了,觉得办案人也很无奈,我又无法直接对他讲出实情。
“警察破不了案我自己出去查,这辆车就是改装了我也能认出来,不抓到杀人凶手,给儿子偿命我死不瞑目!”无奈之下,周万财孤身一人踏上了寻车之路。他跑了近一个月,辛辛苦苦走遍周边的城市,可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他这一出去,让周嫂在家还提心吊胆的,中午打发弟弟关福军来家里找我:“我姐夫回来了,你快去劝劝他吧?说这还要出去,别人谁也拦不住,他要是在外面再有个好歹,你说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活下去呀!”
我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晚上就领翠花来到周家劝说道:“局里已派人正在外边查呢,大哥你别一个人大海捞针了,你说你连个目标都没有,怎么会那么凑巧就碰上了呢?再者说,要是遇到点啥事,你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家里能放心吗?”
周哥怎么也不想放弃,固执地说:“一想到大军我就在家呆不住,你们惦记我干啥?兜里揣着钱走到哪里不是有吃有住的。”
“这事你着急也没用,罪犯这次虽是得手,说不上下次再做案就掉脚儿了。咱公安已立案了,恶有恶报,天意不可违,说不上哪天他就在外地落网了呢。”我不断地解释着极力劝阻他。
周嫂子也插嘴溜缝儿说:“他鲁叔说的对,你一个人在外瞎跑也白费。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一定要遭报应的,在家消停地等着吧?这案子早晚得破。”
坐在炕上,苦口婆心地与周哥墨迹了半宿,好说歹说,万财哥总算答应暂时不出去了,说过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第一季度考核结束,各科所队的成绩已经出来。下发考核通报之前,张局长指着各单位的成绩名次肯定地说:“你还别说,按照这考评结果,全局科所队工作的好与差区分得太准确了,和我印象中的一模一样,你这成绩排序真可谓对号入座了。”
“这样看来咱们搞的这个考核方案基本上还算是可行的,不过,以后我打算让它在实践中更加完善。”得到局长的认可,我觉得没白费劲,跟着高兴地说。
五一假期过去又上班了,第二季度考核已开始。早上领着彭林,秀成,刘录几个人先考核了局机关和交警镇中队的出勤和内务情况,结束已九点多了。
刚登车要下乡去东岗派出所考核,弟弟鲁钢来电话了:“大哥你在哪儿呢?快回来吧,叔又犯病了,这回可比上次重。”
父亲突然发病的消息,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子,赶紧驱车回到家里。进了门,见父亲坐在炕沿上脸色灰白,就问道:“叔,你感觉哪儿不得劲?”
“这段时间大便干燥,一直往下走动费劲。今早去厕所解个手,出来就觉得这右腿发软,走路抬腿费劲。在炕头躺了一会儿感觉还是不行,似乎这半拉身子又有点不听使唤了。”父亲学了得病的经过。
瞅着父亲说话很正常,我估计没多大事,就吩咐说:“我车就在大门外等着呢,走吧叔,咱到医院去看看去。”
“叔,你腿不好使,我背你出去吧?”鲁钢说着把父亲背上了警车,一同去了县医院。
县医院内科主任陈忠辉接诊,他问了问父亲的情况,便开了单子递给鲁钢说:“到楼下交款去,然后领病人去做脑CT。”
“多大的病啊?又要做CT!”我一听就火了,冲着他吼起来,自己向来厌恶医院大夫开单子提成的事,觉得父亲的病没那么严重,这给开CT,陈大夫可能就是为了得回扣。
因与陈主任早就熟,他并没有和我吵,微笑着告诉说:“大哥,怀疑老爷子是脑出血,必须得做CT检查一下。”
我不好与主任争辩,可半信半疑的心里憋着气,领父亲做了CT后。
一会功夫检查结果出来了,陈主任拿着CT片子告诉说:“老爷子是脑出血,现在看出血量是不大,但出血的位置不好,正在脑干上,得住院观察。”
“那就住院吧?陈主任。”我心里有些内疚了,觉得刚才是自己不懂,莽撞地责怪了他,瞅着主任觉得浑身不自在。
父亲的腿好象比来时好些了,见他自己还能走,就和弟弟一起扶他进了住院处的病房。一会的功夫,护士拿着药进屋来,熟练地给父亲扎上血管,开始点甘露醇。
父亲知道我工作忙,抬头冲我说道:“鲁强你单位事多,我这不疼不痒的,一会儿点完这瓶药也就没事了,快回去上班吧?有鲁钢在这就行。”
“叔,已快中午,这会儿到单位也该下班了。”我觉得与弟弟比,这些年陪父亲得太少,难得能与他在一起说说话。
“二小子,我想抽颗烟?”父亲烟瘾上来了,他觉得我这个大儿子面孔总是太严肃,勾通起来没有与老儿子那样随便,便瞅着鲁钢笑着请求道。
坐在床边的弟弟鲁纲冲他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还抽烟,你这病就是抽烟抽的,叔你等好了再抽吧?”
父亲此时象个听话的孩子,虽说平时烟很频,总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现在为了治病,他还是听了老儿子的,强忍着没有去吸烟。这点滴一扎上,没多长时间他就感觉有尿了:“快扶我去厕所,憋不住了。”
“就在屋里尿吧?用这个就行。”我弯腰操起了放在床下的接便器,左手端着,伸出右手去解父亲的裤带。
鲁钢怕父亲不好意思,上前一把抢过去说:“大哥你让我来吧?”
父亲坐在床上轻松解了手,他看着鲁钢端着的小便器离去笑着说道:“这玩艺可真好,咱们住院这个是不是都花钱了?明个出院拿回去,我晚上起夜用它该多方便啊!”
“叔,这是医院的,不能拿走,哪天我给你买一个用。”我觉得老人一生太清贫,连这不值钱的夜壶还没有享用过呢,就答应父亲说。
难得两个儿子都在身边陪着,这让父亲很乐呵。爷仨高兴地唠着嗑,不知不觉就已来到中午。弟弟看一眼手表,抬头说:“大哥,这都十二点多了,你回去吃饭吧?”
听弟弟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下午两点局里开党委会,就起身对父亲和鲁钢说:“我下午上班有个会,完事了我就过来。”
“快回去吧?你瞅我这样,啥事也没有,都陪在这儿干啥?”父亲催促我道。
可我到家刚刚端起饭碗,鲁钢的电话就找上来:“大哥,你快过来吧?叔不行了!”
“媳妇大事不好!咱家叔病危了。”这让我心咯噔一下子,撂下饭碗拉着翠花急忙往医院跑。
进了病房见陈主任和另外一个大夫正围在病床前,父亲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呼吸急促,他已经不省人事,人进入潜昏迷了。
见到这一幕我被吓懵,拉起医生的胳膊哽咽着问:“陈主任,刚才走时我父亲还好好的呢!突然这样是咋的了?”
“这是脑出血始终没止住,颅内积血越来越多,现已严重压迫脑组织造成的昏迷。”陈主任接着又无奈地告诉说:“老爷子不行了,你们给准备后事吧?”
真是晴天霹雳,没想这么快父亲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这当儿子的回来站在他面前,可父亲没能最后看我一眼,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真是悔恨不已。我哭着哀求大夫说:“陈主任,你救救我父亲,难道这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他出血这个地方不好,无法做开颅手术,就是请省院的专家来,也毫无办法的。”主任两手一摊,摇着头,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父亲一生贫苦勤劳,怎么刚七十岁就得上这个病了呢?事来得太突然了,这真是让自己措手不及,丝毫都没有意识到的,我彻底地绝望了。
想了想,悔恨自己太大意,一天忙到黑,缺乏对老人的照顾关心。我知道他一直是高血压,若父亲从去年起不扔了降压药,如果他多吃些蔬菜,平常又注意多活动身体,也不至于一直便秘。那么,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对这些,你说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这当儿子的成天忙于工作,怎么就不及时劝阻和引导他呢?
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可能,我愿倾尽今世所有去挽回这一切。面对病床上生命垂危的父亲,真是悲痛欲绝欲哭无泪,让我肠子都悔清了。
“苍天真是不公啊!”我仰首长叹一声。虽说生老病死谁也免不了,没想到父亲这一天来得如此早,让我怎么也接受这个现实。
觉得母亲身体不好,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得让妹妹们快点来见父亲最后一面,于是赶紧吩咐鲁钢说:“这事先瞒住婶,别让她知道,再是赶快给农村你几个姐姐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