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想要气球！”
“好。”梁锦仪微笑着弯下身，将手里印有展览会宣传的气球绳交到了小男孩的手里。
“谢谢姐姐！”小男孩拿到气球，开心地跑进大厅，他的母亲站在门口用眼神感谢梁锦仪，而后牵着孩子的手一同走进会展。
今天是为期七天的科技展览会的第一天，需要注意的事项太多，人手竟显得有些紧张。原本为小孩子们发放气球的工作人员在展会开始前一个小时打来电话说是家里突然出了急事，梁锦仪听着那边的语气着急慌张，一面安慰着对方准了假，一面联系后勤接手了这份工作。
“啧，展会负责人沦为发气球大姐姐，梁锦仪小姐，你还真够惨的。”
姜铭琛出现的时候，梁锦仪正坐在一旁长椅上喝着水，额前涔涔汗水黏住几缕碎发，有些难受，却也没有时间去打理。
梁锦仪只是瞟了他一眼，便把他视作空气般重新站起身，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要接手她手里的气球，她正想斥责姜铭琛不要捣乱，却看见横亘在那只手手背上愈合不久的狰狞伤疤。
她心一紧，有些不愿却又不得不侧头看着来人。顾言钦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右手抓着气球的绳端，在她分心之时，轻易便将那些气球绳拿在自己手中。
梁锦仪看着他，五味杂陈。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今日再见，他给她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没有冰冷淡漠，也没有偏执疯狂，他只是拿过那些气球，平静地对她说了一句：“我来吧。”
她还记得在店里遇到他时他冷漠的目光，但现在的他平静的就好像是一个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用了……
“你不是缺人吗？”顾言钦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说道，“我帮你。”
梁锦仪一愣。
但最惊讶的人，却是姜铭琛。
姜铭琛站在二者身后愤恨地望着顾言钦，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这算什么啊？人家梁锦仪都那样拒绝他了，他还往上倒贴？之前被伤后那么冷漠，然后不就是出了趟国怎么……
怎么回来又变了个人啊……
“顾言钦，你别告诉我，你急着从国外赶回来，就为了帮她发气球！”
“嗯。”
他承认了？他居然承认了！
“我不认识你。”姜铭琛失望透顶，撇下顾言钦一人，转身进了会展大厅。
“大哥哥！我要，气球，我要！”
顾言钦闻声低下头，看着一个小女孩可怜巴巴地扯着自己衣角，小小的手指直直指着气球，他莞尔一笑，拿出一只递给她。
小女孩拿到气球后非常开心，但她没有松开他的衣角，继续轻扯着说道：“大哥哥大哥哥，你太高啦，能蹲下来吗？”
顾言钦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仍顺着她的话蹲下身，小女孩嘻嘻一笑，“啵”的一声，小嘴亲在了他的脸上。在顾言钦愣神之际，她迅速跑开跑向大厅门口的一群孩子，大声地喊道：
“我亲到大哥哥啦！你们输啦！”
一群孩子就这样欢闹着进了展厅。
顾言钦缓缓站起身，阳光照射投下的高大身影再一次笼罩着她，梁锦仪看着他，而他看着那群疯闹的孩子，眉眼间的温柔让人着迷。
“顾言钦……”
“嗯？”微微上扬的语调平添几分诱惑。
“你……”
顾言钦看着她。
“人格分裂？”
“……”
顾言钦的表情僵在脸上，眼中的温柔化作一滩雪水，凉凉的。
他垂眸。
“对不起，上次吓到你了。”
他指的什么，梁锦仪很清楚。
但她投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奇怪的生物，“你不是顾言钦吧？”
顾言钦脸上多了几条黑线。
“孪生兄弟？”
他的脸色更黑了。
然而这么难得的机会梁锦仪当然要得寸进尺：“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在我面前演戏？”
“阿锦，我没有演……”
“别——”梁锦仪打断他，“别叫的这么亲热。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当演员的天赋，今天这演的哪出？”
或许是离他有些近了，她能够闻到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
有工作人员过来给她递了瓶绿茶，梁锦仪拧开瓶盖，轻轻地喝了一口，清润的感觉划过舌尖。
“我喜欢你。”
“噗——”
梁锦仪不顾形象地将还没喝下去的绿茶喷了出来，甚至有丁点沾上了顾言钦的衣角。她被呛的猛咳了几声，顾言钦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尽管动作有些生硬。
梁锦仪推开他的手，“顾言钦，这个玩笑真的不好笑。你把我当什么了，冷漠的时候给我一巴掌，喜欢的时候再给我颗糖，你把我当傻子吗？”
渣男。
疯子。
人格分裂患者。
姜铭琛之前说什么来着，他从国外赶回来？他确实很有可能是在国外受了刺激吧。
“……你去忙吧，这些气球我会帮你分发掉。”
没有愤怒，又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顾言钦主动朝着有孩子的地方走去。他的容颜本就是俊美的，只是那眉眼间的清冷，让不少为之心动的女孩望而却步。
然而当他面对小孩子，他展现出了少有的的温柔。
冷漠，疯狂，柔情。
姜铭琛站在角落里望着他。当一个人完美地诠释这三种性格，即使是作为他的挚友，姜铭琛也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正的顾言钦。
梁锦仪低下头。不知为何，她觉得顾言钦展露的这一面温柔带着些许秋日凉意，不免使人亲近，却仍旧保持着半分距离。也许是他的性格使然，但这样的他如雪后冬阳，更加具有吸引力。
就像在H大百年校庆的那一天，他站在古树下的模样。
至于那句“我喜欢你”，无论真假，恕她无法回应心意。
“负责人，沈总找您。”
“知道了。”
似是有感应般，顾言钦回过头，目光穿越人群落在那抹身影上。她朝里走着，逆光之间，沈翊双手插兜站在那里，一身名贵的黑色西装融合了周围的色彩。
沈翊的注意同样没有放在她身上，深沉的目光带着笑意与人群之中的顾言钦碰撞。
顾言钦也在看着他。
那来自顾言钦眼神中的冷意，沈翊倒感觉有趣的很。
“帮我查查顾言钦，越详细越好。”他低声说着，身旁的男人领意点头离去。
梁锦仪走了过来，瞟见那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沈总，您找我？”
“嗯，发言要开始了。”
沈翊带着她去往后台。他们的身后，一群女孩望着沈翊的背影暗暗发痴。
“哎呀别看了，人家沈总你高攀不起的，还是回去抱着手机宣传片舔屏吧。”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难道你不觉得刚才外面那个发气球的男人也很帅吗？而且……很眼熟……好像在报纸上见过。”
姜铭琛听到她们的对话极为郁闷。明明他也很帅啊，但为什么他就站在她们身后，她们却视而不见呢……
他哀怨地叹口气，侧眸看向阳光之下拿着气球的男人，忽然想起顾言钦出国之前与他的对话——
“顾言钦，你真的要出国？陆家那边……”
“他们太吵了。这么多年，他们比我更加按捺不住。”
“那梁锦仪呢？她最近和沈翊走的这么近，你真的不怕吗？”
“……铭琛，以前，我以为很多事情只要我坚持不懈地做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看到。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从头到尾，我都不曾进入她的视野。冷漠对她，就像拿刀捅着自己的心脏一样难受。”
阳光轻洒在顾言钦的侧脸，暖意温和了眸光。他轻笑着，将护照取出拿在手里。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应该怪她心狠，所以我会尊重她。只是，铭琛，她可以选择任何人，但她绝对不能和沈翊在一起。”
姜铭琛原本为他冷漠对待梁锦仪而高兴，他现在却这样告诉自己，他不怪她？
“你，查到了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姜铭琛目送着他拖着行李箱走进登机口。
现在看来，顾言钦不过是在自我欺骗了几天之后，又为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是的，欺骗。姜铭琛见证了他用冰冷的外表逼迫自己割舍掉梁锦仪时眸中清晰暴露的痛苦。
她是他的执念，可现在他自欺欺人地选择了让步。
但是言钦啊，你真的甘心吗？你为了她改变了自己人生应有的轨迹，究竟是在感动一无所知的她，还是折磨爱而不得的自己？
姜铭琛的手紧捏成拳，眼眸微凛。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校长，麻烦您帮我调一下言钦当年在校记录。”
炫彩的科技光效下，他的面容隐匿在光影里。不远处一阵掌声骚动，他看到那个万众瞩目的男人微笑着走上台。
“嗯，对，尽快发我邮箱就好。”
说完，他关掉手机，扫了眼聚光灯下的人们，冷笑一声，朝主台方向走去。
梁锦仪，我不是顾言钦，我决不允许你彻底毁了我的兄弟。
既然顾言钦狠不下心，那么这个坏人，便由我来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