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后,姜倾倾先去了将军府夫人的院子。
“母亲今日寻我有事?”她问道。
自从她回来以后,将军夫人虽然依旧嘘寒问暖照顾周全,但鲜少会找她拉扯家常,毕竟有些事情两人是心知肚明的。
将军夫人的神色有些犯愁:“你的婚事怕是没有法子了。”
这件事实属预料之外,原本以为倾姐儿的婚事无论如何是要经她手的,总能拖上一拖,就算拖不住了也能找个姜倾倾能拿捏得住的简单人家。
谁知道老太太竟然横插一杠子,与成国公府这桩婚事又实在拿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姜倾倾沉默下来。
半年时间于她而言确实有些紧迫。
“母亲不必忧心,实在不行,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罢,总会有路的。”姜倾倾坐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至少还没到花轿上门的日子,且就算她真的嫁入国公府,也不是完全就困在里面了,只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要多费些时日和麻烦。
“也只能如此,万一没法子,等将军府的姑娘们都出阁了,你再寻个机会和离吧。”将军夫人叹了口气。
这一夜,京城中有的府邸里灯火亮到了天明。
翌日用过早饭就收到杨柳胡同的信,说昨日的客人来了。
姜倾倾慢条斯理的把信件烧了,又去问坐在廊下做绣活的红樱:“二瞳呢?”
“方才还瞧见在院子里呢,我们墙外不知从哪里来了只野猫,这几日叫得可欢,二瞳常去寻它。”红樱一抬头发现没了猫的影子,心下估摸着又去找那猫玩了。
“二瞳你给我下来!”姜倾倾突然提高了声音。
墙头上正准备往外跳的黑猫尾巴一僵,蹭的一下竖了起来。
在墙底下眼巴巴看它的野花和身后衣食父母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怂了。
“喵!”
从墙头一跃而下,后脚蹬了一下树叉,以天外陨石的姿势精准的砸入了姜倾倾的怀里,讨好的蹭了一下她的脸。
姜倾倾按住它的脑袋,狐疑道:“你是不是胖了?”
那日跟着她出去便觉着重了两斤。
转过头去问红樱:“它近日有围着院子跑吗?”
“跑是跑了,”红樱顿了一下,“不过外面的野猫一叫唤,它就不见影儿了。”
时常连半圈都没跑完。
二瞳身子一僵,缩了缩不存在的脖子,随时准备跑路。
姜倾倾一弯唇:“小鱼干没收了,这身肥膘减掉五斤之前改吃素吧。”
“喵!”
二瞳惨嚎了一声。
你见过吃素的猫么?见过吗?
姜倾倾丝毫不理会它的控诉,硬是盯着它跑完了两圈。
一直等用过午饭,才带着绿萝和没精打采的二瞳去了杨柳胡同。
马车依然停在后门,赶车的还是薛小毛,绿萝瞧他身量小,便帮着一起把车拉到马棚里去。
前堂里,一身华服的妇人端着第六盏茶早就不耐,忍着性子再一次抬头冲季韵问道:“我说姑娘,你家先生到底来不来?”
她都干等了半日了,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这还是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就不怕被人家砸招牌吗?
季韵正要开口,里间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带了一阵风进来,她抬眼看过去,便将嘴巴闭上,心下松了口气。
正主来了。
妇人听到脚步声,精神一振,昨日回去的两人说是连先生面都没见着。
目光落在绕过竹帘出来的人身上,却发现幂篱从头罩到脚,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不由皱起眉。
不待她说话姜倾倾便先开了口:“我要看看人。”
这声音听着果然是个年轻姑娘,就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本事的。
妇人放下茶水,虽然看不见脸,但眼睛依然紧盯在她身上:“你就是这里的先生?先生说非至亲不问,如今我都来了,还要看什么人?”
“自然是夫人要问的人,寻医问药还得看一看病症呢,”姜倾倾道。
“问卦还得看人?”妇人一愣,显出几分为难,“我儿的生辰八字我都带来了,症状我也能说一说。”
最初只是风寒,她家老爷手里不知诊治好过多少病症,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吃了几副药下去也确实退了热,但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始畏寒了,大太阳天里裹上五六床被子还冷得直抖,老爷说是风邪入体。
可眼见的一天比一天气弱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些吓人的话,她才急得嘴角上火。
“不瞒你说,我家里就是行医的,若是能治得好我也不会找你。”妇人愁眉不展道。
姜倾倾倒是不急,寻了个椅子坐下。
“若夫人今日是问令郎的前途富贵我倒能随手问上一卦,但你问的是令郎的命,稍有差池就是生与死两条路,夫人可敢冒这个险?”
“这...”妇人心下迟疑。
她本就是悄悄出来的,若是把人带回去,老爷那里肯定是要大发雷霆。
但那可是她儿子,是她拼了半条命才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咬咬牙道:“好,但只能先生一人前去,且此事不能再让旁人知道。”
姜倾倾颔首:“夫人放心。”
与季韵交代了几句,又把绿萝留在铺子里,姜倾倾便独自跟着她走了。
妇人来时只备了一顶软饺,两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
虽然挨得极近,但谁也没开口,姜倾倾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去掀一旁的帘子,二瞳也乖乖缩在她怀里,仿佛不存在一般。
妇人此时在心底颇有些庆幸这位先生是个姑娘,说不准还是个不谙世事的。
只要有真本管她是多大年纪。
若今日请的是个男子恐怕还有些难办,至少她想一顶轿子悄无声息的将人抬进府就没有这般容易。
轿子七拐八拐的走了近半个时辰没停下来,晃得里头的人有些困倦。
姜倾倾想,这妇人倒是个小心的。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听到木门拉开的声音,轿子过了门槛,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继续九拐十八弯,晃悠悠的走了半晌才终于咚一声落了地。
姜倾倾弯腰从里面出来,适应了下刺眼的阳光,一抬头发现竟然直接将她们抬到了房门外头。
眼前就是开了半扇的雕花门,里面飘出浓郁的药味,隐约有些呛鼻。
“我儿就在里面,先生请。”妇人见她站着不动,开口催促道。
姜倾倾抬脚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已是初夏的季节,屋子里似乎烧了炭火,温度比外面热了不少,窗户也只开了一条缝隙。
“他这几日越发怕冷,这样的天气烧了炭火还要裹上两三床被子才安生些。”与她一同进来的妇人解释道。
姜倾倾绕过一扇屏风,也瞧见了床上的人,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来。
正是在酒肆里同她打了一架的刘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