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冷月斜照,银灰色的夜空下,如墨的街头深处出现了一点闪动,那闪动越来越近,面积越来越大,近了看,才知是一人由远处走近,这人衣袂袭袭,脚步如飞。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音音跑的满头大汗,叫的嗓子发疼,可阿九走在前面,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不让她追上,也不至落下。
“小姐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腿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酸软无力,一块石头挡道,音音来不及踢开,竟眼睁睁被它绊倒。这一跤跌得生疼,她索性趴在地上,身体得到了解脱,爬不起来了,“小姐,我错了!”
“错哪了?”刚还在几丈外的人,片刻间就飞到了她身边。阿九双手靠在背后,脸上怒气未消。
“怪我身手不好,竟然失手了。”
“你!”阿九双目圆睁,很不得就要动手打她。
“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好了,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并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不过,我是你的丫头,当你的出气筒也是应该的。”
阿九看她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本应怒气更甚,却不知怎的,心里的怒气反而渐渐转淡,也许她真的不是生她的气,她一直生的都是自己的气。
不想再管她,阿九转过身子,径直往前走,任凭音音在后面怎么喊,她都充耳不闻。音音见装可怜无效,乖乖爬了起来,跟在她后面,慢慢往回走。
罗叔在门口一直等着她们,阿九见到罗叔,点头打了招呼,便进了屋子。音音还要跟上去,罗叔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
“让她一个人呆会儿吧。”
“不行,小姐心情不好,我要陪着她。”
“有你陪着,她的心情会更不好。”
音音不信:“怎么会呢?小姐显然是孤单寂寞了,最要不得一个人呆着。”
“你这句话倒是说在了点子上。”罗叔轻笑,看着音音自鸣得意,便将接下来的话也说了,“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她变寂寞的人不在,其他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罗叔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见不到常棣的时候,阿九只是偶尔会想起他,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一会儿酸,一会儿甜,又一会儿苦的。不过,终究是甜头多一些。
以往每每想到以后能见到他,阿九就会很快乐,想象着他们再次相见时,他一定也是开心的吧。他们是少时最合拍的玩伴,他曾说过与她在一起时最是开心自在,那再见识,一定就是开心的吧……一定……是吧。
谁曾想,他竟认不得她……他说他对想容姑娘倾慕已久……当着她的面,他成了想容的第一个宿客。
阿九能扛疼,从小习武的身子,哪里就扛不得疼了。
可是……她不知,这颗心竟这么软,疼了一次又一次,竟还是硬不起来。
寒川守在院子门口,见阿九失魂落魄地进来,他急忙上前,刚想开口,阿九突然对着他笑,笑的凄然无助,眼圈都有些发红。
“阿九……”他想伸手,最后只握成了拳头摆在身侧,“我去找他算账。”
“算什么账?”
“他与你有婚约在先。”
“哪里有什么婚约,不过一个信物罢了,现在信物也没了,最后一点联系都没有了。”阿九坐在台阶上饿,手臂环住自己,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寒川,我们还是回去吧。”
“夫人的仇怎么办?”
阿九恍然想起,她这次来大邺,并不是为了还信物的:“是啊,母亲的仇,还有阿瑶的仇。”她抬头看着冷月,身体里突然就生出无穷的力量来,这力量足以支撑她抵抗刚才的痛楚。
她恢复了一点生气,幽幽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去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寒川无声地点头,守在她门口。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阿九被音音的踢门声吵醒时,太阳已经照到了床边。她迷迷茫茫爬起来,踉踉跄跄去开门:“你又怎么了?”
“打起来了,寒木头和别人打起来了!”寒木头是音音给寒川去的绰号,她一般只在罗叔面前用,这时一情急,顺口就说了出来。
“和谁打起来了?”阿九赶紧跑回屋子里,胡乱地将衣服穿上,头发梳了个辫子挽在脑后,急忙忙跟着音音往前院走。
音音边跑边抬手比划:“我不认识,他大概有这么高,身手很好,跟寒木头打的不相上下,我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都了几十个回合了。”
阿九心里猜到了可能是谁,不再追问,加快脚步朝前走去。等她到了院子里,看不见打斗的迹象,等看了一圈,才发现院子的角落边有两个人扭在了一起。
俩人中,身穿玄衣的是寒川,另一个穿灰色的人被寒川压在身下了,一张脸捂在寒川胸前,阿九辨别不出是谁。
俩人拧成了麻花,打不开,也动不了手。那人被逼急,气呼呼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学女人撒泼打架!”
听这声音,有点耳熟。音音忍不住要上前帮忙,阿九一把拉住了她,让她禁声。
寒川被他这么骂,倒也不生气:“我家小姐说了,要是你再敢偷偷进这屋子,我就一定要把你打趴下。”
……阿九想起这人是谁了。
“哼!”洛林冷哼一声,“你这也算把我打趴下?”
“你现在不正趴在地上吗?”
“那你呢?”
“我们家小姐没说,不让我趴在地上。”
“噗嗤……”音音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实在没想到平时傲慢无礼的寒木头也能说出这般没出息的话来。
阿九瞪了她一眼,无奈走了出来,地上的俩人听到声音,立马松开,麻溜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衣服。
突然,“咻”的一声,一根红鞭像条红蛇一般飞出,抖了两抖,拍在洛林面前,惊得他后退了两步。阿九冷眼看着鞭尖,视线逐渐上移,由脚到上,看向洛林的眼睛,轻蔑道:
“要不,我俩过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