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吩咐的事,阿九本没准备当面跟严家人交代,有意提到藏娇阁,不过是想让严家下人臆想些他们所不耻的事情,虽说这样做不会对严家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于她而言总是可以解些气的。
阿九从未想过要与严家人碰面,严琼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所以一听到她的声音,阿九情急之下把纸条揉成纸团扔进去,人则一溜烟地逃了。
没有人追时,她逃的就快,跑不多时,发现后面有人追上来,她更加卖力跑了,那人体力轻功都在她之上,她逃了一路,发现俩人距离越来越近,如此逃下去迟早被抓,索性一赌气,收起功夫,落到地上,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庭信步起来。
她一停下,后面的人自然很快就追了下来,那人有意显摆功夫,飞到她前面约莫一丈远处停下,潇洒转身,正是严家的表少爷常棣。
阿九看清了他的样貌,不免心里一惊,这人锦衣玉冠,长身秀立,面容清冷,嘴角却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对自己追上了人甚是得意。
长的嘛……实在是出众了些。
阿九当他是突然挡路的路人般,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仿佛第一次看见人有如此轻功,羡慕地看着他笑,此后又觉这般盯着人看于补不合,才收回视线,歉意地笑笑后走来,即将于他擦肩而过。
“等等。”
阿九停下脚步,侧身站在他身旁,疑惑地问:“公子有何赐教?”她自问演技不如阁子里的几位姑娘,但跟阁子外的人比,算得上是平稳自然了。
“你只负责送信,不负责将人带回去吗?”他浅笑,显然已读了信知道了内容。
“想容姑娘只吩咐我将信送到,姑娘说,‘严府只这么一个少爷,定然不会让他与一个风尘女子私奔的’,所以严家人只要看了信,必定会及时赶到藏娇阁阻止。”她有意摆明身份,她也是藏娇阁的人。
常棣却对此不慎在意,凝神收笑,面露神往之色:“原只听说想容姑娘有倾国倾城之貌,想不到竟还有颗玲珑剔透之心。”他夸的诚恳,仿佛见过想容的倾城之姿,可阿九却十分肯定他没去过藏娇阁。她自认记忆力胜常人十倍不止,所以才会这般限于过去不能自拔。
阿九凝回心神,漠然道:“公子如果对想容姑娘这般好奇,不如改日来藏娇阁坐一坐,只要心诚银子足,总有机会能一睹芳颜。”
常棣能感觉到她有意让自己看她不起,先是风尘女子,再是这般市侩把银子挂在嘴边。他却不愿意上她的当,微微笑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今日?”
“是啊,今日这一趟既能见想容姑娘,还能看一场好戏,何乐而不为?走吧。”他伸手扶上她的肩膀,虽轻轻一推,手上力道却十足,阿九本能地用力抵抗,竟没有被他推倒,这下则露出了功夫了。不过,他并没戳破。
“走就走,休动手!”阿九用手轻拍肩膀,仿佛刚才被他碰脏了。
见她这般嫌弃,他却不甚在意,让她先走,自己紧跟在后。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俩人来到藏娇阁前,夜深人静之时,周围如墨般漆黑一团,阁子内外却仍然灯火通明。阿九拾级而上,常棣紧跟着她,一步不落。
藏娇阁分了三层,每层都极高,尤其是一楼,有五六丈高,一楼有个圆形大厅,大厅周围布满厢房,中央一条红色楼梯直通二楼,厢房门前错落着五六条楼梯,分别通向二三楼。
阿九从中央楼梯直接走上,到二楼后入了左手第三间房,进去之后是一个小厅,小厅左右各有一扇圆门,她打开右手那间,一脚抬起却没放下去。常棣听到声音走过去,严琼已经带了三个人在前,领头的正是舒曼。
“糟了!”常棣抢到阿九前面,闯了进去,他刚追上,严琼正一角踹开大门,那门脆弱的很,竟被踹得支离破碎,吓得舒曼赶紧用手捂脸,躲到一旁。
“姐!”里面一个青衫少年正坐在桌边饮酒,看见有人破门而入,气的登时就要发怒,但看清来人之后,愤怒的脸立马变得苍白,手一抖,酒杯竟掉在了地上,脸上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这人正是严家唯一的公子爷严琚。
“回家!”严琼瞪着弟弟,咬牙切齿地吐了两个字。
严琚显然很怕这个姐姐,本能地点点头,抬步就要走,此时站舒曼一声冷笑,语气嘲弄,在这安静的房间尤其突兀。严琚知道她笑什么,顿觉受了侮辱,停住脚步,拼着最后一丝倔强,反抗道:
“我不!”
“你再说一遍。”严琼吃定了他。
“我……我不……不能现在回家,想容为我备了这一桌的好酒……”不待他说完,严琼手起刀落,严琚面前的酒桌被一劈为二,顿时倒在地上,严琚嘴里的好酒好菜砸在地上,一摊狼藉。
严琼手起刀,冷静地看着他:“可以走了吗?”
严琚又气又怕,指着她说:“我严家怎会有你这般不讲斯文的女儿,整天舞刀弄枪不知羞耻!”他一生气,话倒利索了。
“我严家怎会有你这般斯文扫地的儿子,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严琼懒得跟他在外人面前斗嘴,回了这句之后拿了绳索就将他捆了起来,在他裤脚撕了一大块布塞进他嘴里,任由他使劲挣扎都是挣不脱。
可怜严琚呜呜说了一大串,愣是没人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大抵也能猜到是骂严琼的。
“搬回去。”严琼下了命令,后面的三名大汉上前,一人扛头,两人扛脚,利索地抬了出去。
“等等。”严琼走到严琚身边,从他怀里掏出一大包银子,她打开来,拿出两大块递给舒曼,“够吗?”
舒曼摇头:“这桌子可是紫檀木的,这酒是想容……”严琼又加了两大块,连看都没看她,带着人便走。
看够热闹的常棣刚想躲,却哪里逃得过严琼的眼睛,看到严琼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她与严琼本就熟悉,按理说这种熟悉感并不奇怪,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时往后面看去,却发现那个报信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等严琼一行走后,阿九才溜了回来,舒曼吩咐着人收拾残局,正愁没找到合适的人八卦,看见阿九,便拉了她来说话。
“这严家人倒是有趣,男儿这般窝囊,女儿却颇具将门之风,厉害的很,连唯一的弟弟都敢绑。”
“绑他算什么,打他关他不给他饭吃的事,她都没少做。”
“这么恶呢?”她只以为是阿九从哪里听来的闲言,所以没问她为何知道。
“不怪人家,怪这纨绔子弟从小就不争气,文武两不全还爱偷懒。”说到严家人,阿九自觉无趣,懒得再多说,抓了把瓜子,嗑着往门外走。
“哎,你刚才去哪了,人都叫来了怎么不见你人?”
“想容刚才在吗?”阿九突然想到他说想见想容的,不知见到了没有。
“想容哪里会管这种事,让你通知严府后,她就去睡觉了……”
可惜了,他没见到。
既然想见,那总是要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