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丫丫见她不说话,默默跟在他们后头回了姚大夫住处。
王胜惦记着马儿,跑在头里。待众人走近,却见他焦急的四处转悠。姬媚人扬声问:“王胜,作甚呢?”
王胜见了她,焦急道:“马儿不见了!”不待她答,又要去找。聂天疑道:“可是跑了?”王胜急忙忙应:“咱家马儿惯常散放的,断不会跑没了。”
福祥闻言一惊,急急跑去开门。进了屋,马车家私俱在,并未失窃。紫烟与他查看半晌,物件一样不失,独独少了马儿。
姬媚人坐在院中缓缓品着香茗,聂天踱在一侧。陈丫丫带着王胜、福祥寻马儿,紫烟立在姬媚人身后。
姚闲有些歉然:“姬公子,真是对不住了!”姬媚人嘴角一勾:“姚大夫言重了!许是跑远了,找找便是。”聂天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姬媚人粉面淡然,并无焦虑之意。
天色已晚,冷意升起。紫烟烧好热水,点上油灯,众人移到房中坐等。闲话半晌,姚闲自去药房忙碌。紫烟替主子斟好茶水,一脸心不在焉。
聂天笑道:“怎么了?”
紫烟小脸一红,心虚道:“无事。”
姬媚人眼梢扬起:“许是累了罢。”
戌时,银辉洒落。王胜气喘吁吁回来,沮丧道:“公子,方圆几里我们都找遍了,没有马儿踪影。”说着便哽咽。姬媚人知他素爱马儿,待马儿极好。安慰道:“既是丢了便罢了,莫要伤心了。”
王胜急道:“若是走丢,遭了野狼就不好了。”福祥一边抹汗一边道:“丫丫说乡里从未遭贼,夜里不关门也是常事。却不知咱们马儿作何丢了?”
陈丫丫跟在后头,小脸红扑扑的,喘着气:“要不,我回去喊人找勒?”姬媚人摇摇头:“既是没了,多少人寻也是无用。”
马儿丢了,物件难携。聂天姬媚人返回陈公那里,托人去凤来镇买马。付了银子,陈公当夜便吩咐儿子赶往离此最近的凤来镇买马。牛车来回,最快也要七八日,姬媚人一行耽搁下来。
姚闲住处只得两间屋子,实难住下5人。陈公吩咐了族人替他们安排好住宿,五人分散到三家去。
姬媚人与紫烟分到陈丫丫大哥家,陈顺笑嘻嘻领着她:“公子莫要嫌弃!”周到的替她抱着干净的被褥枕头。聂天与福祥分到陈丫丫家,陈丫丫跑前跑后替他们张罗,聂天连连道谢。王胜这回打死也不离开,守着马车哪也不去,跟着姚大夫住宿。
第二日一早,紫烟伺候姬媚人梳洗完毕,去寻福祥。福祥正往外走,见了她笑呵呵道:“我正打算去寻你呢!”
紫烟眼睛一弯:“昨夜睡得可好?”
福祥点头:“呵呵,累了一夜,躺上炕就睡熟了。”话未完,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亲热唤:“紫宴哥哥!”
紫烟迷茫看她一眼,陈丫丫甜甜道:“哥哥,你睡好没勒?”
紫烟一愣,点点头:“还好!”
陈丫丫笑道:“咱们这里不如城里,你不习惯罢!”
紫烟摇摇头:“习惯!”
福祥笑道:“咱们习惯呢,丫丫你别多想了。”陈丫丫甜甜点头:“嗯。”
紫烟低着头,不说话。
陈丫丫问道:“我和小哥哥要去姚爷爷那里勒。你去吗?”
紫烟看他二人站的亲近,喊得亲热,心中酸酸涩涩实难明了。从前使唤他使唤惯了,凶巴巴的小性子与这甜甜的小姑娘一比,似乎总是不如。可对着他,她就是甜不了。
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罢!”
陈丫丫点点头,冲福祥道:“小哥哥,咱们走勒!”
福祥低头看紫烟,不解道:“为何不去?公子允我去的。”
紫烟摇摇头,低声道:“你去罢,我不想去。”
她身量与陈丫丫相仿,看去年纪一般,实则要大上陈丫丫两岁。她个子娇小又不见长,福祥却是又窜了一截。
紫烟低下头不去看他,咬着唇退开:“我要伺候公子,你们去罢!”不待福祥开口,飞快的跑开。
福祥看着她小小身影,摸着脑袋一脸疑惑。陈丫丫催道:“小哥哥,走勒。晚了,丫丫要挨姚爷爷训勒。”福祥点点头,跟着她跑去。
姚闲早起在药房忙碌,时值初冬,漫山枯槁。这时节不采草药,只把前几季采挖的药材晒干分拣。王胜早起立在院中,打了一会拳脚,拣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反复练着紫烟教他的字。
姚闲见他蹲在地上半天,一笔一划写的认真。悄悄走去,才发现他歪歪扭扭写来写去只得王胜两个字。
“姚爷爷……我来勒……”陈丫丫远远喊来,风一般跑进院子。
福祥跟在后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丫丫,你慢点……我……我跟不上了。”
陈丫丫呵呵笑:“小哥哥,你快点勒!”
姚闲见了他们两个,抬头看看天:“未到辰时,慢些勒,当心摔勒。”王胜听见声音,抹去地上字迹,装模作样的打水去了。
福祥见了姚闲,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姚爷爷!您起了?”
姚闲笑道:“我老头子早起勒。老喽,睡不着喽……”转身去药房忙碌。
陈丫丫去厨房找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来,又去药房翻出一块破砚台。从怀中掏出小半截包好的墨块,在砚上细细研了些。取了清水化开,直到兑满砚台才作罢。一应物件整齐摆好,端出小凳子坐在檐下,甜甜道:“姚爷爷,今日写什么勒?”
姚闲在房中扬声道:“接着前日写的罢!”
陈丫丫脆生道:“前日写完勒……”
“再写一遍罢!”
“好嘞。”陈丫丫答应下来,捡起食指粗细的柳木沾着墨汁,认真写起来。福祥立在她身后,见木板上的墨痕浅浅,看不清楚字迹,端端正正默的是《百家姓》。
陈丫丫感觉到身后福祥,回头笑道:“小哥哥,你等等我勒。写好三百字就好勒。”福祥点点头:“你好好写罢,我去看姚爷爷。”
陈丫丫低头应了,接着默写。福祥走进药房,立在门口:“姚爷爷。可有需要我做的吗?”
姚闲正在舂药,闻言阁下药舂,招手道:“你来替我罢,我老头子手累勒。”
福祥一喜,笑嘻嘻道:“我力气大呢!”跑过来端起姚闲搁下的药舂认真舂起来。姚闲得了空,分拣药材,按笺取药,忙前忙后,浑然忘了福祥。
巳末,王胜端着一锅玉面糊糊,探头探脑。福祥闻到香气,笑呵呵道:“王胜哥!”
王胜笑道:“我煮了吃食呢,吃些再忙罢!”
姚闲立在桌边,摇着头:“你们吃罢,我老头子还没忙完勒。”
王胜退后一步:“哦。”转头喊:“福祥,先吃罢!”
福祥看一眼姚闲,又看看身前待舂的大堆草药摇摇头,咧嘴一笑:“等我舂完就来,你们先吃罢!”
王胜看他一眼,退了出去。
未时,福祥舂完了身前草药,站起身扭扭酸疼的胳膊,唤道:“姚爷爷,您忙完了吗?”
姚闲正自抄着药方,闻言笑道:“还没勒,你去吃些饭食罢!”福祥闻得饭食二字,腹中饥饿。省得多半天未食,一时四肢无力,笑道:“姚爷爷,我去热些饭食端来咱们一同吃罢。”姚闲不答,福祥收拾好舂好的药草,出了门。
不一会,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玉面糊糊进来。又拿了些车上吃食,摆好碗筷,等着姚闲。姚闲忙了一会,看见他等在对面,朗声笑道:“等我作甚勒,快快吃罢!”搁下毛笔纸册,端起桌上饭菜,吃起来。
福祥见他动箸吃饭,端起自己那一碗狼吞虎咽。姚闲见了,眯着眼睛笑了一会,低头吃饭不言。
申时,福祥与陈丫丫回来。聂天见了他笑道:“可是忙了一天?”
福祥点点头:“谢谢公子!”
聂天含笑看他:“我又无事,你既喜欢去看看也好?作何谢我?”
福祥跟在他后头:“姚爷爷药方可多了!我舂了一日的草药,他竟写了一日的方子,不见停呢!”
聂天闻言拉过他手,见他手臂有些红肿,责怪道:“作甚下死力?你看你的手!”
福祥低着头:“是我自己不小心。”
聂天低声道:“咱们过几日要走的,到了京城,你若想学,我便替你寻个先生,莫再去了!”
福祥一愣,抬头道:“公子,我存了月银的。不用花您的银子!”
聂天一笑:“你只跟我四年,哪有那许多银子?等到了京城,便替你寻个先生。不过,你得好好学,不能告诉老爷!”
福祥未料到心愿就要达成,喜道:“我……我……”
聂天摸摸他头:“我知道!”
酉时,陈公差陈顺来请,说是摆饭上房。聂天姬媚人欣然应允,福祥跟在聂天后头东瞅西瞧。姬媚人见了,嘴角勾起:“莫看了,不来。”
陈丫丫好奇的盯着前头打哑谜的二人,半晌问道:“紫宴哥哥呢?怎么不吃饭勒?我去喊他勒……”
陈顺笑嘻嘻道:“你紫宴哥哥说没胃口,不来勒!”
福祥起疑:“是吗?我去看看她罢!”冲聂天行了礼,飞快的跑了。
陈丫丫跟在后头:“小哥哥,我也去勒!”
福祥回头应:“不必了,你去吃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