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出自己休息的房间,首先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大住宅里。这是骆离的住所,也是我后来的住所。骆离走后,我就住在那里,一住就是几十年。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一直保持着这座房子的简朴布置,因为那是骆离的风格,也是我喜欢的风格。我在此之后仅仅是增加了一些我必要的物品而已。
骆离的这座房子和其他的建筑很不一样。莱德尔联邦的大多数建筑都是方方正正的,笔直的墙壁上再配以精美的石雕刻文。而骆离的住宅则以优雅的弧线独树一帜,坡面的屋顶,流线型的墙壁转角,一切显得与众不同。在诺斯瑟特的城中,一眼就能看见这座别致的住宅。在后来与骆离的交谈中我才知道,这样的建筑形式在他的家乡,遥远的东方大陆比比皆是。东方大陆,这另一个世界,也是我在那时第一次听说的。
走出骆离的居所,明月给我当起了诺斯瑟特的向导,边走边给我讲解着诺斯瑟特的历史。尽管很多事情也是她听说的,不过她俨然一副自豪的主人模样,很是可爱。
那时候的诺斯瑟特由两部分组成,内城和外城。内城是旧诺斯瑟特,是自莱德尔存在以来就有的城市。也是旧莱德尔唯一的城市。莱德尔的过去,是各个游牧部落互相争夺土地而形成的历史。最早的时候诺斯瑟特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夺取了这里就代表着夺取了莱德尔的统治权,直到新的统治者取而代之。到后来,人们发现,这座城市的作用实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权利的大小,还是要看谁占领了更多的土地。于是这里成了表彰实际统治者的城市。当一个部落的首领获得了其他部落的承认时,他就可以进驻诺斯瑟特,这种情况直到阿斯特尔斯的出现才改变。这个莱德尔一个不起眼小部落的年轻首领,以惊人的实力和速度,统一了整个莱德尔,使之成为了一个不再充满内斗的整体。并宣布诺斯瑟特成为莱德尔的首都。他和家人以及其他已经臣服的部落首领们,都住进了诺斯瑟特。和现在不同,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诺斯瑟特是莱德尔的首领和大臣们的住所以及和莱德尔军事官员们的驻地。
诺斯瑟特外城是十几年前修建起来的。明月向我介绍说,这是在骆离的建议下而建成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先生说,这是莱德尔改变的开始和信号,一切从这个都城出发,影响周边的地区。”明月说道。
诺斯瑟特外城是平民居住的地方。这里真正的像一个城市,更适合人们的生活。外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环,包围了内城。这里分为几个区,商业贸易区,这里是固定商人和来往行商谈生意的地方,也是人们购买生活必需品,官员们购买奢侈品的地方。
工业区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的人们积极的研究着各种新奇的技术,有许多都是我难以想象到的,这里充满着世界各地能工巧匠带来的各种装置,我想这也为莱德尔如今的进步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居民生活区就在工业区的旁边,这显得有些不太合适。我本以为工业区吵闹的环境和一些工坊冒出的黑烟会影响到居民的环境。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骆离的住宅就在工业区和居民区之间,在他的大房子里,也有自己的工房,这时候后来常待的地方。可以说,骆离既是工业区的一分子,也是居民区的一分子。事实上,他可以说是外城的实际领导者,是他一手建立起这个地方。在一开始他本想将内城和外城化为一体,但是莱德尔的大臣们却觉得应该和平民划清界限,于是,外城和内城之间有了城墙,直到多年以后才被彻底拆除。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城市,它是如此的新颖和朝气蓬勃。更多的惊奇来自于这里的人群。我本以为这里居住的都是莱德尔的本地人,却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外来人群,他们几乎占据了外城的一半人口。在这些人里首先就是我们这些普利达尔难民,虽然相貌特点很接近,但是很容易就分辨出莱德尔人和普里达尔人,因为我们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固执的保留着旧有的习惯,比如十分讲究走路的姿态。这里还有其他地区的人,有来自塞布里拉海岸以打鱼为生的“渔人”,他们几乎已经摆脱了靠渔业生存的方式,在城里贩卖起了自制的装饰品。事实证明,他们的艺术修养和他们的捕鱼技术一样高超。有来自于伊迪亚山以西的科沃人,他们拥有者瘦小的身形和灵活的身手。他们一部分在城里表演高难度的杂技,而另一部分人则在工业区里传授难以置信的隧道技术——一种教人们怎么在大山中挖出可供通行的通道方法。在这里我遇见了地鼠莱比顿和乔伊,他们在工业区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我为再次看见他们而感到高兴。最让人惊讶的是,我在这里居然看到了纳格里兰的“食人族”。当然,现在来说,这只是一种称呼而已。他们高大健壮的身材和和黝黑的皮肤在这里显得格外显眼,全身涂满美丽的油彩是他们自豪地装饰。在这里,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享受着平民的生活,并没有表现出传说中的那种凶狠与可怖的样子。相反的,他们似乎更佳的彬彬有礼,他们操着奇怪的口音,但是为人和善。由于拥有健硕的体格,他们大多数承担着搬运工作。总而言之,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诺斯瑟特外城找到自己生活的方式。
明月向我介绍说,这也是骆离的提议。骆离曾对阿斯特尔斯大首领说过。如果想要让莱德尔强大起来,就必须改变旧有的观念。要拥有大方和包容的态度,欢迎各种各样的人群,为他们提供便利的生活,同样也可以获得他们所能提供的一切。
我很佩服骆离先生想法,这更让我急切地想要见到他。他为莱德尔带来了新的变化,他为莱德尔提供了强大的方法。他的思维是如此的进步,超越他人。我不得不说,比以前“大方的多”的莱德尔,正在重新成为普利达尔帝国的强敌。
在城里闲逛的时候,我和明月又碰见了翰达勒队长,他正带着他的卫队在外城巡逻治安。看见我们的时候,他们停住了脚步,翰达勒和其他人一起向明月施了一礼。
“尊敬的塞勒涅小姐,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韩达勒对明月说道。“谢谢,队长大人。请问,有没有骆离先生的消息,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明月对韩达勒和他的士兵们报以礼节性的微笑。
“首领大人和骆离阁下的议事已经结束了,我想大概中午过后,他就可以回家了。”
“那太好了!谢谢你,韩达勒队长。”明月听说骆离消息很是高兴。
“不客气,塞勒涅小姐。”韩达勒队长说完又表情严肃得看着我。“看来阁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感到很欣慰。我今天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说了。希望有时间可以谈谈我们的事情。”
“好的,我很荣幸和您谈话,队长大人。”这一次我没有再回避他的目光,虽然我还是不能确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他弟弟的具体情况。但是我觉得对于都救过我命的这对兄弟来说,我不能够对他隐瞒什么,他有权力知道。
“那就好,我们还要巡逻,告辞了,塞勒涅小姐。”临走时,翰达勒队长和士兵们又像明月施了一礼。
我突然才意识到,明月在这个城市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仅仅是翰达勒,就在她带我游览诺斯瑟特的时候,街上认识她的人都曾像翰达勒队长那样像明月施礼,有的人甚至更加毕恭毕敬。而走在他身边的我也受到了许多目光的注视,我一直以为那是对于一个外来人的好奇。现在想来,那大概是羡慕之类的。如果说骆离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那么作为他家中一员的明月,理所当然会受到这样的礼遇。难怪在遇到莱比顿和乔伊的时候他们会对我说:“你找了个好地方,要珍惜啊。”
这让我惊讶不已,但是让我把这种惊讶抛在脑后的,是下午看见了骆离。
在诺斯瑟特外城享受过莱德尔的特色美食之后,我和明月回到了骆离的居所。一推开大门明月就兴高采烈的叫了起来:“先生,我们回
来了。”
一个人应声而出,带着和蔼的口气对明月说道:“老大不小了,还是这么不稳重,将来谁要你?”
“先生!”明月不好意思地跑到这个人面前,摇了摇他的手臂,以示抗议,那样子就像一个小女儿对着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就是骆离了。不用猜测和怀疑,他和明月一样,是这里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和沙利昂描述的样子几乎一样,仅有的区别就是头发有些灰白了,而他也没有穿着沙利昂所说的长袍,此时他穿着莱德尔的服饰而且是官员特有的服饰。
“你好,年轻人,我是骆离。”他像我伸出手,做了一个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西尔蒙德?格里菲特。”我和他握手,做了个同样简短的介绍。
我仔细的观察骆离,沙利昂告诉我的长相特点,一一被印证。他很秀气,但却不令我反感。我一向不喜欢脸上很书卷气的男人,我认为那很女性化,失去了男人的特点。但是骆离不是,或许我的形容不太正确,他不应该是秀气,而应该是充满了知性,而且深不可测。
骆离伸手示意我去客厅,而叫明月去准备茶水。我跟着他来到客厅,两人落座,我们的交谈才开始。
“你的姓是格里菲特吗?我听起来很熟悉。”骆离饶有兴味的念着我的姓。
“或许您去过普利达尔。”我想如果他去过的话,我的姓肯定会被人知道的,其实我本该用假姓名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我面对骆离,丝毫没有什么警戒的心里,直接就报上了真实姓名。
“没有,我只是在天镜湖边境停留过一段时间。”
“那么,这个姓的人或许也到过这里吧。”我只能这么说了,格里菲特这个姓在普利达尔只有我这一个家族。
“我想恐怕不是这样的。”骆离有些神秘的看着我,他好像在试探我什么或许他看出我的身份。我的紧张也仅此而已了,我觉得自己是无害的,虽然我是两个个声名显赫的家族的后代,但是我现在只是一个难民。
“翰达勒队长把你送到我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弟弟的事情,还因为这两样东西。”骆菲特家离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我的心猛跳了一下,那是我随身的物品,格里菲特和布雷德家的家徽。
这时明月端着茶水进来了。等到茶水放好。骆离对她说:“我和格里菲特先生有些话要说,你先回避一下。时间正好也到了,你不要忘记自己的功课。”他的语气依然和蔼,却不容置疑,明月乖乖的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客厅。
“你伤的很重,要救你自然就要脱下你的衣服,你贴身的物品就显而易见了。天镜要塞的守卫一向疏于职守,并不仔细的搜身。才让你躲过检查。”骆离继续说道。“这里的人也许不了解普利达尔,但是布雷的家的徽章谁都记得。那是曾经在天镜湖上飘扬的旗帜,是莱德尔人心中的梦魇。翰达勒队长很尽职,他向大首领汇报了这个情况,我去内城的原因之一,也是这件事。”
那么结果是什么?我在心里说着,并没有直接问出来。骆离这样说话,应该是有结果了。或许我不能再留在莱德尔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普利达尔难民,或许可以留下,但是作为莱德尔最大的敌人的后代,我可能就无法留下来了。不过无所谓,我既然已经把坠饰交给了翰达勒队长,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大不了再找别的地方。我在心这么想着,努力给自己鼓着劲儿,准备再次踏上新的旅程。“不过,我却认为你对我们并没有威胁的。”骆离说道。“首领开始是怀疑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却认为你只是来逃难的。”
骆离的话让我松了口气,也让我有了谈话的兴趣。
“您怎么会这么看的?”我问他,更多的带有试探的性质。
“因为你太明显了,布雷德家族和莱德尔家族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贵族家庭。而你是两大家族唯一的后代。正直内乱的普利达尔怎么会派这么一个有名的人来做间谍或者是别的什么活动呢?如果是间谍,你太过暴露了。如果是使节,你又太过寒酸了。当然,这些都是我说给首领听得。我有另一套理由。”
“什么理由。”骆离说的其实和我想的一样,但是他的另一套理由却让我意想不到。
“在救治你的时候,你甚至不清,喊叫了很多的名字和一些不连贯的话语。你很痛苦,那不是来自肉体,而是你的心。你被痛苦塞满了,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你到这里,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所以,我相信你只是个简单的难民而已。”
“你就这么自信,难道那不是我装出来的吗?”
“我很会看人,或者说,通过这个人的表象去看见他的内心,所以我相信我没错。”骆离很自信的说道。骆离的自信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存在着。我痛恨这种自信,因为他一直都正确,就算是残酷的事实,他也是正确的。
“但是首领他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因为信任我,所以他也不打算将你驱逐出境。不过,他要求你暂时不要离开我的居所,等到真的确定你不会给这里带来危险,你就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了。”
“那么说我被软禁了?”我有些不悦。
“不要太苛求,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我不能要求首领太多,这是政治。而且,你也不用这么沮丧。这不是软禁。这和刚开始的时候一样。在我刚向首领建议开放外来人群的时候,首领不放心的人都在我这里待过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监视他们。他们有许多人像你一样,受了伤,或者是疲惫不堪。他们留在我这里多数都是在休养。等到恢复以后,他们在城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后,就自动离开了。所以,你也要经历这个过程。我不会强求你离开,直到你自己愿意的时候,你在离开。”
“看来,莱德尔的大首领很信任你。”
“因为我值得信任,不是吗?”骆离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这点我真的必须承认,就他为莱德尔带来的偌大变化这样的功绩来说,他也绝对值得信任。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你很特别,所以也想要观察你。”这点我有点怀疑了,我并不特别,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能留下来是件好事。
于是我在莱德尔的生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