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时候,会感到孤独。难道和一群人在一起闹着玩,就不会了吗?”
醉眼朦胧的左离,提着雪花啤酒瓶,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站立在浩荡天地中的南山森林,觉得颈上人头如同灌了铁水,沉甸甸的往下坠,终于,实在撑不住装满酒精的身体,‘轰’的一声瘫坐在大地上,然后,转动着脑袋环视这片渺不足道森林中的几位同学。
这时,傻子般发出声惨笑。
他突然想起了任城的一番话,他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要么孤孤单单一人一辈子,要么热热闹闹结识些会误读自己想法的人,从来不存在真正能够同自己灵魂产生共鸣的人。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无所顾忌大闹一场后,一切繁华落尽,此时的左离当真觉得有些孤独啊。
且看同一片森林容貌体态各异的伙伴。
不管是四班的王舟,还是和他在同一个班级的刘伟、唐总、李柏,左离对于他们的一切可谓是了如指掌,他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特征,饮食习惯,衣着品味,以及暗恋的女孩,几年级开始浪费卫生纸,几岁开始学会刻意记忆男人爱看的网站。可绕是如此,左离却依旧觉得和他们存在着隔膜,肉体即使暴露在同一块空气中,灵魂却不在同一个时空。
左离是个想象力天马行空的人,看到一颗尘土也会驰聘想象,联想到无数个星球和平行宇宙,时常觉得自己所存在的宇宙不过是一颗尘土。此刻的他又陷入了想象的境地,觉得自己的灵魂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哪里荒凉无比,灵魂站在望不到尽头的草原中,向前看是荒无人烟,向后看是荒无人烟,广袤的荒凉草原中,只有他的灵魂孤零零的站在那。
“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不会孤独吧,毕竟朋友那么多。”昨夜,在没有星宿的黑幕下,悲叹完自己人生没有意义的任城,用羡慕的口气这样说。左离当时觉得有些诧异,实在想不明白任城为何把朋友多便不会孤独联系在一起,但只是笑了笑没有做答。他已经记不清往昔的日子,有多少次刻意拿出字典去查和孤独有关的字眼,却常常换取来的是遗憾,至今未查明白和孤独向左的词汇是什么。
是的,左离的害怕孤独,甚至可称上的是畏惧。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让他时常觉得郁闷、焦虑、抓狂。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到处和别人交朋友,渴望和别人的感情取得丝丝联系,努力摆脱那种糟糕透顶的体验。可是,不管认识多少人,十个,五十个,上百个,都摆脱不了那种经常袭上心头的沮丧与绝望,也就是孤独。
“孤独,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头脑昏沉的左离,心中疑问,同时觉得有些后悔,今天应该把可怜的任城带来,让他体会体会和同龄人一起闹着玩的感觉,顺便谈谈什么是孤独。哪怕到时候任城喝醉了,自己把他扶回去挨一顿他熊一样的母亲的责骂,也没多大关系
可是……,左离回想和任城的谈话。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一个人去上学,到了教室没人陪同说话,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一坐就是整天,然后又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坐在课桌前写作业,不能用手机和别人聊天。日复一日,没有和别人建立哪怕一丝丝联系。”
“你指的是自己体会到的孤独吧。”左离瞥过头看着彻底抽泣的任城,突然觉得这个曾经让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学霸,真的有些可怜。“那你肯定幻想过拥有许多朋友吧。”
任城似乎被说破了心事,收起抱着脑袋的胳膊,抬起头死死盯着小离,脸上挂着鼻涕和泪水,实在邋遢,眼睛中充满惊奇和慌乱,左手紧紧捏着裤腿。他很想问小离,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过类似的体会,但话还没起说出口,便把这个想法推翻了。他觉得,像左离这样打个电话,可以集结上百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感到孤独。
“我觉得你挺好的啊,要是主动去交往的话,会有不少朋友吧。”
话到用时方恨读书少,左离此刻只觉得自己词藻贫瘠,不知道如何安慰任城,只能干懊恼。没朋友的孤独,那真的是种不好的体验。左离曾在自己建立的QQ交流群中问道:“孤独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片刻后,有个小学生回答:“一个人拿着玩具玩,幻想朋友很多,更渴望手中的机器人有生命。”
左离把这段对话截图,做了一番处理后发到网上后,得到高赞和转发以及留言,大量留言的大致意思是:孤独是郁闷和沮丧他娘。
“我要是说,我丧失了与人交流的能力,你信吗?”任城受刺激般把眼镜摔到地上,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身体一抽一抽的抖动。左离这才发现,任城的满头黑发中藏着不少白发,而那副眼镜,目测至少八百度有了。
这得学习多刻苦,才会整成这副模样?
“丧失与人交流的能力?这话怎么讲?”
学霸的世界果然不是我等渣渣能懂得,老兄你说个话,表达某个意思,各种引经据典,语言组织能力极强,居然说丧失了交流能力,逗我呢?
左离满脸正经的迎着任城的目光做出询问,心底里暗自疯狂吐槽。
“是啊,你是不会理解的。”任城凄惨的笑了笑,对于左离莫名其妙的眼神,他还是懂得缘由的,便做出了解释。“语言作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方式,我所掌握的只仅限于课本上的知识和考试的基本常识,以及对一些大学的了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以说,我的生活语言近乎贫瘠。”
语言是种沟通方式,涨知识了,可是什么又叫做生活语言?左离心中苦涩,有些不明所以,觉得自己无知了,但却又不好开口做出询问,以免显得愚笨,哪怕知道任城不会开口耻笑。
不过还好,任城接下来的一番话,解除了左离的疑惑,也让左离觉得更加苦涩了。
“说了你可能不信,当别人说什么蹦迪、网红、杀马特、网文时,我如同在听天书,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道如何插话。甚至,我连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
听罢,左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学霸的世界了,而且心慢慢觉得有些沉重。蹦迪网文啥的我清楚,但那不能用来考试得高分,或者换来粮食啊,知道了有个毛用,至于生活常识,我貌似也缺乏严重。左离慢慢恍惚,猛的发现自己掌握的真正能落入生活的知识,竟是如此缺乏的可悲。
只知道醋是酸的盐是咸的,不知道看病该走那些流程,不知道该怎么买火车票,我的乖乖,谁来告诉我,寒窗十年不苦读,我究竟学到了些什么?
重点高中落榜生,追求理想折翼人,左离这心里头啊,更加黯然了。
“你要是觉得生活的语言贫瘠的话,可以去学习,这很简单的,多多留心就是了。你可是考上重点大学的男人,学习能力很强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左离尽所能及的让自己的语气愉悦点,好安慰这不断强调‘活着没意义’,不知道要干啥的肤色病白男生。
“是啊,生活语言可以学习,但……。”
任城猛的收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目光呆滞的盯着地面,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左离说一直让他备受煎熬的困惑。前面提到过,他从小就和同龄人没怎么交往过,社交能力极差,但这也就罢了,更加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患上了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一旦和别人说话就感觉呼吸不通畅,好像要窒息。除了和他父母交流外,也就能和左离长久交流了
“我想问一下,你所理解的学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