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尺寸看来是极限了，]我仔细调整着浮在身边的回响法阵，[如果能更精确的话...]早知道就应该把项圈带上。
我搭建魔法的速度不快，这个问题是缺乏练习导致的，没有什么速成手段。
提前搭建回响法阵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即使不工作的回响法阵也会有魔力开销。在魔力稀薄的环境里单是维持回响法阵的存在就会吃掉大量资源，也就没有多余的拿来启动效果了。
简单的解决方案是减少回响法阵的数量和尺寸，但是这么一来应对能力和输出强度自然也就跟着变差了。
复杂的解决方案是，把回响法阵做成可缩放。休眠时压缩来节约资源，使用时展开恢复原本的效果。当然速度会比之前还要更慢，而且对控制精度的要求也会增加。
伪鳞倒是可以精确施法，但是它只能跑特制的微缩法阵，效果稍微复杂一些就需要工具才能调整，计算起来也过于繁琐。所以目前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
“麻烦死了，“我叹了口气，“这算哪门子休假嘛。“不过很有冒险气氛就是了。
中途倒是也有试着祈祷，但是纯白空间并没有出现，我也不敢尝试睡觉，找神明帮忙看来行不通。
“如果到了生死关头...“我扒拉着半成品的草稿，“要用那个吗...?“会真的变成毁灭世界的邪龙吧...
“干脆利索的杀掉就什么问题都没有，“达托奥依旧在坚持自己的主张，“等等，“它转了转脑袋，“我们有伴儿了。“说完就熔化成一团银色钻回了臂环里。
我也感受到了屋外传来的魔力，还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和刮擦声，似乎是在尝试潜行，不过不太成功。
接着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
守卫的村民躺在地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不过看起来失去了意识，简易火把也掉落在身边。
一个黑色的龙头出现在摇摆的火光里，然后黑色的爪子掐灭了火焰。
“想活命的话，“它压低声音嘶嘶的说，“就跟我来。“
----
黑沼之主“塔特里安萨罗斯“占领这片沼泽有数百年了，在周围地区相当有名，所以很久都没有谁会误闯进来。
但是昨天出现了例外。一条红色幼龙大摇大摆的从沼泽上空飞过。它身上毫无尊严的装着鞍子，脖子上还挂着篡位者的标记。而且没有散发出一点龙类的威压，仿佛就是一只普通的野兽。
但是它身上散发着异常强烈的魔力，而且还使用着奇怪的飞行技术。
----
“我父亲认为那是神明的加护，“黑龙小跑着带路，“但我不这么想。“时不时瞥向我的腰间。
断裂的皮带没法再用，所以我稍微调整了一下隐秘储物箱的尺寸，把鞍袋整个塞了进去。不用魔力透镜的话，看起来就像是悬浮在我的翅膀下面一样。
“所以它有什么计划?“我保持着警惕跟在它侧后方，“要杀掉我的话当时就动手了吧?“小心的揣摩对方的意图。
----
黑沼之主对龙后算不上忠心，但是它也深知自己的神明对篡位者们的厌恶。
如果红色幼龙身上的魔力确实如它想象的那样是来自于众神的印记，那就至少可以给自己的宝库添上一笔，如果也能获得额外的赏赐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首先得想办法把它从那个红色的脖子上完整的弄下来，单纯的死亡也许是不够的。
----
“它会祈求龙后的力量，“黑龙轻挥一边翅膀向我示意，“篡位者在这边没有对抗的立场。“同时敏捷的避开了地上的泥潭。
天空中露着半截月亮，把周围的景色照的十分清晰。领路者比我高了两个头，身体比例看起来倒和我差不多，不是像先前的巨龙那样一副骷髅造型。
“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仔细回忆着行进路线，“没有好处的吧?“是在往沼泽的方向跑。
----
好处不光有，而且很大。或者说不这么干会有很大的坏处。
龙族不被杀的话基本上是不会死的，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大休眠时间会逐渐增加，但黑沼之主远没有达到会一睡不醒的程度。而黑龙也并不流行家族生活，所以年轻的龙迟早需要离开父亲，到外面去建立自己的地盘。
问题在于黑沼之主已经相当强大了，它的势力范围也因此非常的宽广。一旦它拿到了龙后的奖赏，这个范围还会进一步扩张。
而北地本来就已经没剩下多少无主的地盘，如果老黑龙继续扩张下去，就不会有空间给其它的龙了，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一样。
----
“而且它根本没意识到你的价值，“黑龙再次咧开了嘴，“那种魔法可不是什么'神明的恩赐'。“阴险的笑容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讲解过程中已经在沼泽里跑了有一阵子，我的身上也早就像领路者一样堆满了污泥。粘稠的触感在鳞片的缝隙里蠕动，鼻子也因为恶臭彻底麻木。不过周围的魔力浓度倒是提高了一些。
“合理的解释，“我小心的增加着压缩回响的数量，“但你打算怎么隐瞒?“附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
年轻的黑龙在父亲的地盘里有自己的住所，虽然不算隐秘，但距离巨龙的主巢也足够远，不会被路过的黑龙意外发现。
即使黑沼之主会怀疑到自己孩子的背叛，也不会立即翻脸，在那之前就有足够的时间转移位置。
备选的安全地点是几个奴隶和仆从的生活区，它们不太敏感，所以短时间内藏起来也很容易。
----
“两天之后会有商队到达村子，“年轻的黑龙放慢脚步，“那就是你的脱身时机。“把视线稍微侧了过来。
它说的话我当然是一个字都不信。不过反正打赢它的自信还是有的，稍微聊上一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黑沼之主那部分还挺带感。
“听起来不赖，“我随口敷衍着，“那么现在要怎么办?“把防御用的压缩回响全部解开。
身下的泥水没过了我的手肘，附近没什么植物，视野可以说相当开阔。被动感知没有反应，魔力透镜里也看不到埋伏的迹象。如果它是想和我单挑的话，那可实在太不明智了...
“还没有自我介绍，“对方身上的魔力色彩变的更加浓烈，“'塔洛卡兹安特斯'，“狡诈的微笑着，“你可以叫我'塔洛安'。“轻轻挥了挥翅膀。
“西奥维欧斯，“我也挥翅膀回应，不过断掉的半边恐怕没法摆出完整的礼仪，“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忽然脚下一空，开始坠落。
----
肉体强化状态下的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陷坑。用厚实的泥土掩盖，还灌上了水做伪装的陷坑。
我事先弯曲着四肢，所以有蹬一次的余地，但是触感异常松软，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向下砸出尾巴，成功的让自己上升了那么一点点。接着我拍打起残余的翅膀，虽然平衡很差，不过应该能勉强飞行。
但是青年黑龙已经扑了过来，还大张着嘴。喷涌而出的黑色粘稠液体击穿了没来得及提高出力的反魔法屏障，覆盖在物理屏障上吱吱作响。
我被飞溅的酸液挡住了视线，于是立刻挥舞翅膀试图改变位置，但是没来得及。
伴随着猛烈的刮擦声，前方的屏障承受了巨大的冲击。然后左腿上传来被鞭打的触感。背后的屏障突然碎裂了，紧接着右边翅膀整个失去了知觉。
然后我才看到踢向胸前的一双后腿，几乎把肺部压空的同时，锋利的趾爪也划出了粗长的伤口。黑龙猛的张开翅膀，迅速与我拉开距离，同时吐掉了嘴里的大片红色。
我在下坠中挣扎着恢复呼吸，对着在高处飘浮的对手权衡了一瞬间，立即缩起双臂，甩动尾巴，让自己转到面朝下方。然后舒展四肢，放松身体，做好摔落准备。
肮脏泥泞的坑底还有些距离，下坠的速度有点快。我开始努力调动剩余的回响法阵，一部分拿来释放缓冲，另外一部分做好上方防御。
等我留意到不远处的黑色巨龙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比我身体还粗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我本能的试图躲闪，但是两边翅膀都没有动静，只好无助的举起胳膊挡在面前。
巨大的冲击甚至驱散了疼痛，耳鸣取代了呼啸的风声。经过短暂又漫长的一瞬间，勉强展开的屏障全部碎裂，然后我撞上了地面。
在沉重的挤压下，我失去了意识。
----
漆黑中逐渐出现了五个灰暗的龙头，它们摇晃着，仿佛在说些什么，然后慢慢带上了颜色。红色，绿色，蓝色，白色和黑色。十道目光聚焦在我脸上，仿佛在欣赏着什么稀奇的宝物。然后它们向后退去，凝固下来，变成了昏暗洞窟里的一座雕像。
我使劲眨着眼睛，黑色的晕影逐渐淡薄，视野变的清晰起来。我轻轻抽动耳朵，单调的鸣响开始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低语。我偷偷转动脖子，看向声音的来源。
“...遵循指示...“黑色巨龙的两只前爪陷进地面，“...啊，你醒了，“它抬高脑袋，“正是时候。“浑身散发出了巨大的魔力波动。
我的脑袋痛的厉害，胳膊和胸口还要更严重，甚至每次呼吸都是一种强烈的折磨。翅膀没有存在感倒是毫不奇怪，但胸部以下也完全没有任何知觉，这可能性就是...
“...等...咳...等一下...“我想要仰起头，但是脖子使不上劲，“...可以商...商量...“喉咙里有什么不对，下巴的感觉也很别扭。
我勉强可以在眼角里看到自己弯折的尾巴，于是被腰斩的可能性就排除了，顿时给了我一些信心。拉动魔力线有些困难，但是依旧能够施法。只是千万别被发现...
“哈哈哈哈，商量，“骷髅般消瘦的黑色头颅惊悚的笑着，“除了这些，“它伸出一根爪子指向旁边，“你还有什么筹码?“牙齿开始向我的脑袋靠近。
我这才发现面前的石台上叠着围巾，书本，纸笔，还有臂环...我的心里一紧，立刻下定了决心。
“...我的筹码是...“我开始在体内构建法阵，“你的...“不知道达托奥的状况如何。
蠕虫一旦释放，在接触到的魔力降低到阈值以下之前不会停止。这也意味着如果要保证杀伤，至少这片沼泽会被全部抽干。我的体型够小所以大概能够存活，但臂环和里面的住客就不太好说了。
“父亲!“旁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你保证过!“抱怨中竟然夹杂着点撒娇。
“好啦好啦，“巨龙的语气忽然温和下来，“它是你的了。“同时向后退开。
塔洛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它粗暴的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拖下地面。
我的话语和魔法都在剧痛中失败了，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刚才躺过的祭坛越来越远。
----
“真得称赞你的勇气，“年轻的黑龙低头看着我，“不过违逆它可不会有好结果。“听起来竟然有些真诚。
它把我安置在一个对巨龙来说会稍显拥挤的洞穴的角落里。也许“安置“这个词有些夸大，不过至少它没有刻意让我更加难受。
“...完全同意...“我从牙缝中挤出讽刺，“...非常...咳...非常糟糕...“但实在没法再继续了。
被拖过通道的时候我趁机用魔力线完成了身体状况检查。简单来说，完整的部位比破碎的部位要少很多。
头骨上布满不自然的缝隙，下巴没有整个断掉简直就是奇迹，颈椎倒是比较完整，但脊柱从中央开始就只剩下了零散的碎片。翅膀毫不意外的是被连根拔了，手脚和尾巴也扭曲的乱七八糟。内脏全都不太正常，不过万幸的是似乎都还在工作。
“我和父亲约定好了，“黑龙咧开嘴露出个笑容，“你现在可以放心休息。“仿佛是帮了我个大忙一样。
“...吃的...“我趁机提出要求，“...食物...“治疗需要大量的营养。
“喔，好，“塔洛安用一侧的翅膀挠了挠头，“这个给你。“从旁边的泥潭里揪出一团东西扔在我面前。
沾满污泥散发着恶臭，看起来像是人形生物的胸腔部分，已经严重腐烂，还有一堆细长的虫子在上面蠕动。
[...杀了你喔...]我想要表示抗议，但喉咙不听指挥，[...保证让你死的超痛苦...]只好使劲用眼睛瞪它。
对方并没有在使用类似念话的魔法，所以能理解到多少很难指望。但我不光是说说而已，装满蠕虫魔法的回响法阵已经再次准备好了。
“对的对的，“黑龙把那一团捡起来丢进嘴里，“你们不喜欢吃这个，“大口咬的嘎吱作响，“我这就回来，“它挥挥翅膀，露出个微笑，“你哪也别去。“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我拉动魔力线，开始把超再生小心的覆盖到碎裂的骨头上。这会让我变的非常饿，但是相比截瘫来说还是强的太多。
实在不行就只能吃虫子了，牛肉的三倍什么的...
----
幸好塔洛安很快就带着两只羊回来，让我的觉悟没有派上用场。
为了不给破损的肺部制造压力，我没有使用吐息。在异常的饥饿下，肮脏的泥水和弥漫的恶臭也没能压过生肉的吸引力。
有了营养补充，超再生的效果开始逐渐增加。
但重伤状态我也吃不了太快。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洞穴里原本就很昏暗的光线逐渐变的越发微弱，然后切换到了暗红色。
黑龙一直在旁边耐心的看着，就算察觉到了我的恢复速度，它也没表现出来。最终在洞穴的另外一头盘起身体，摆出个睡觉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非常的困，但不能休息，战斗准备的计算还没有完成。
